sp; “连姑娘,小的知道您如今一定不想见到小的。只是今日小的实在是奉了容姐儿之命,特地来向您赔罪的。我们家容姐儿今日受了妈妈好一通申饬,连一贯在房中接客的特权都没能留下。她如今也是深感愧悔,是真的认识到了之前的不是。这不,前几日有外头官爷出使东倭国,给姐儿带了些那边的顶珍奇的特产,叫做河豚白子。”
福临脸上挤出一个满是褶皱的奉承假笑,指着由他亲自摆在桌上正中间的一笼蒸屉道,“听闻此物补脾利湿,最是强身健体的大补极品。容姐儿此番一心认错求和,便是再珍奇稀有的宝贝也舍得,通共就得了这些,便悉数命膳房精心烹制,又忙不迭叫小的亲自给您送来了。”
“哦?这倒不像是你家姑娘的性子。”我冷笑道,“只是这般珍奇的好东西我又如何敢收,你还是怎么拿来的怎么送回去,让姬萨容自己享用吧。”
“那怎么成呢,连姑娘!”福临慌张道,“容姐儿原也说自己年纪轻,便是熟客馈赠也消受不起这样的好东西。难为如今您同她彼此惦记着,便受了姐儿这一番心意吧。”
我心底暗暗冷笑不止,起身掀开那蒸笼盖子,果见里头热气蒸腾便溢出扑鼻鲜香,两盏雕花青玉碗盛着的河豚白子剔透清润,细腻幼滑,倒还真是精心烹制过的绝顶珍馐。
只是姬萨容若真心求和,又何必特地借福临的嘴告诉我这是她有来头的恩客赠予她的私礼,以此提醒我她如今在桃销楼不可取代的位置。
我心下明镜,她哪里是真心怕了我,不过是忌惮花姨对我的护佑,便索性主动示好以显自己顺服懂事罢了。她也料到我猜得到她的心思,如若不收便是打了花姨的脸面,为着这个也少不得给她这个台阶。
只是这个女人行事如此表里不一,实在做作的令人不齿。
“罢了,既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再推辞也着实不妥。你便替我谢过你家姑娘吧。”
“连姑娘果然气度非凡!小的定会替姑娘向容姐儿传达谢意!如此两下安好,相信妈妈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福临还欲再说,但见我不过漠漠为甘来碗中添菜,一时也自觉没趣,只好再度咧嘴一笑道,“那姑娘慢用着,小的不便打扰,若无吩咐,便先下去了。”
福临躬身诺诺退了出去,我朝着房门冷扫一眼,再想同甘来亲亲热热的吃饭,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有段冥在时那种和谐亲热的气氛了。
甘来闲闲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菜,小小的侧影竟是那般的寂寥落寞。
我欲出言相劝,自己却又实在提不起兴致,少不得轻轻叹一口气,兴味索然的扫视这一大桌子的珍馐美馔。却见彼头纷繁色彩间白花花竟多了一碗米饭,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是下人不知早上段冥已然离开,所以还为我们备着三人的饭食供应。
碗筷还留着,人便这般仓促的走了吗……
“连姐姐,别难过了,咱们快些吃饭吧。”甘来懂事的扯了扯我的袖口,又起身端过一碗河豚白子奇道,“这白莹莹的是什么东西,闻着也腥腥的,我倒从未见过…说来段哥哥真是没有口福,这么珍奇的好东西,甘来今日便不给他留了。”
悔意翻涌间,心底遽然生出一丝狐疑。
我猛的抬眼,果然,桌子正中此刻唯余一盏白子热气氤氲——段冥离开的事原无人知晓,那么膳房又为什么仿若未卜先知,径自将姬萨容的河豚白子仅仅盛在两只碗中送了上来……
“总管!”
“福大爷!您这是怎么了福大爷!来人啊——”
外头的惊叫倏地划破一室沉寂。我与甘来俱是一惊,随即从座上跳起身来直直奔出房间,却见外头走廊一簇小厮丫头乌压压围了一片,将前头堵得水泄不通。
“什么事这样慌张,都让开!”
众人听见我一声威喝,无不立时屏住声气,畏缩着让出一条路来。
我拉着甘来缓缓走上前去,却见福临倒在廊下。一片血泊中,他的身体蜷缩成一个诡异而古怪的形状。他的面容惨白扭曲,七窍流血,眼中爬满无数狰狞的血丝,似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如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一般。
此刻却已是眼白翻起,生气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