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的是。玊儿姑娘不过才进楼两日,尚无头绪可查。不过说到那姬萨容…女儿倒当真听说了些许怪事。”一个倌人沉声道,“她房中的丫头原是于我结拜过的妹子,前些日子派人递消息到我屋里,说那姬萨容着实古怪,早前妈妈未曾收回她于自己房中接客的特权时,我那妹子夜来偶尔梦醒,竟从未听见里屋住局的客人和她家姑娘有过半点声响!”
此言一出,屋子里便如开了锅一般炸出一阵骚乱。
不光是屋里众人,便是我此刻心里亦不禁疑窦丛生——若说青楼里的倌人留客住局,晚间两个人必不该是规规矩矩安寝睡下的。既有所为,又怎么会不发出半点响动呢?
“你这话说的含糊,叫人听不明白。”花姨再一次提高嗓音,众倌人便立即乖觉的止了议论,“若是时辰太晚,不禁劳累睡下了也是有的。我且问你,你那妹子每晚何时起夜,又通共几回听见屋里没有声响?”
“妈妈这么问,我倒属实知道的不太真切…”却听那倌人言语吞吐,似是对自己适才的话也生出了几分疑心,“只是妹子既托人向我传信,想来也该是觉出了什么实打实的不妥。女儿原也是为妈妈上心,怕那姬姑娘别有什么江湖上的身份,这才提了一嘴。不过若说她对客官们做了什么,每天晨起,那些男人也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倒也实在没什么异处……”
“——好了,此事到底尚无实据,再多说下去也只会愈发糊涂,便到此为止吧。”花姨不由打断,语气中却也并无过多的责怪,“你的心思我自然清楚,往后依旧叫你那妹子好生盯着便是。说来那姬萨容也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些日子同灵儿不穆,在楼里使的那些个手腕当真叫人不齿!”
“小主子年纪轻,以往在江湖上想来也是快意恩仇,何曾经过这些事情。雏雀儿惹了老狐狸,自然免不了要吃些亏的。”一个倌人顺着花姨的意思道,“好在妈妈您的高见,自己不出手便替小主子解了围,如此高明的手段,当真是叫咱们姐妹们好生佩服呢!”
“——正是这话。”另一倌人附和道,“说来那个剑客未走的那些日子,小主子也是着实同他走得过分亲近了些,怪不得人家抓住了小辫子不撒手。幸好妈妈心细如发,瞧出他痴性呆傻,最见不得小主子受委屈。于是便叫咱们姐妹几人假意嚼嘴小主子贞洁受辱,并叫他听去了那几个狂徒回家所经之路。那呆子气得不行,自然乐不得去做傻事,惹小主子不快。如此一来,不用妈妈提点,小主子便自行和他划清界限了。”
“此事我原不愿多管,只是眼看那姬萨容连连出手,寸寸相逼,灵儿又无从招架,任由自己女儿家的好名声被那个娼妇败坏。我实在看不过眼,这才伸手推了一把。”
花姨微微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愧疚不忍,“灵儿生性良善,此番又为那尾教重伤失忆,我着实心疼的紧。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她留在我的身边,却又叫我如何再眼睁睁的看着尾教的人哄她回去!便是那段公子人品贵重,对灵儿真心体贴,我也少不得使些下作手段赶他离开,只求保我儿余生平安,再无愁思罢了!”
“妈妈这是哪里的话,您这不也是为着小主子好嘛……”下首一众倌人劝道,“而且说到底,此事小主子并不知情,您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忧呢?”
“是呢,何况也是姓段的动手杀人,犯了小主子的忌讳,与妈妈又有什么相干?”
许是屋里花姨愁容未褪,倌人们便七嘴八舌的安慰起来。虽然此刻人声繁乱,我站在门外却已呆若木鸡,再听不进去一字半句了。
原来段冥当日是受人唆摆,听不得我受了委屈才去杀人的吗……
难为他如此恪纯憨傻,满心所想都是我的荣辱喜怒,却被我当做冷血暴戾之人赶出了桃销楼。
想来他那天原也不忍夺人性命,自是想着我名节受辱,急于替我雪耻报仇才愤然拔剑了吧;而我听闻此事之后对他说出那般刻薄无情的话来,想来他听在耳里,也是心如刀绞,哀哉默哉的吧……
我为什么这么蠢,竟然把真正关心我的人从身边赶走,又将他的心伤得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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