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当真非他不可吗?”
我也不再说话,只是以最沉笃自信的微笑回望着她。花姨的眼睛其实并不能经得起如此近距离的细细观看,花甲之年,粉黛遮掩得住细碎的纹路,却终究遮掩不住岁月的冷风侵蚀出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花姨绽开笑容的同时,又一滴泪水倏地落下:“罢,横竖人生匆匆,既是你选中的路,便自己走到头,走到黑吧!”
“姨…?”
“我老婆子真是疯魔了。也不知召儿有没有知道宫里的消息,他是最反对你和皇家有牵扯的。”花姨见我面露忧色,便拍了拍我的手轻快道:“不用担心,姨会好生同他说明白的。”
心中有汩汩暖流喷涌而出,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姨,您真的同意了吗?”
“好孩子,十七年了,如今也要嫁人了。”花姨泪盈于睫,手指温柔的抚过我的脸颊,“真是个坏丫头,怎的这般着急,好容易回到姨身边,也不肯多留两年。”
“姨,放心,以后的日子,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花姨连连点头,已是泪如雨下,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们相依许久,直到有小厮扣门叫我们出去用晚膳,我和她才手拉着手,一起回到了房间。
这厢用过晚膳,我便告别了花姨。出了房间,心中寥落,我不愿回房,便下楼往东厢走去。心想入宫之大事,虽有宫幡关怀,但如花姨所说,以后身为嫔妃,想要随意出入禁宫怕便不是易事了。
而段冥也说过,教主对温灵宠爱有加,若是知道了我嫁入皇室,必然震怒,对罡风旗加以严惩。届时教中大乱,萨容的飞岩旗怕也难以保全了。
如此想着,我便叩响了萨容的房门,叩了半晌不见有人开门,倒是对门吱噶一声,我回头望去,只见宛秋立在门边,看见我便露出一个绝美的柔和笑容。
“桃花楼封禁,萨容的恩客外头有局子,适才遣人将她接走了。来我这坐坐吧。”
我点了点头,随宛秋进了房间。思绪恍惚间飘回那个初见她的夜晚,那一夜,她以牡丹状元玊儿的身份初入桃销楼,面对自己凄凉残酷的命运,哀痛而无力。又想起过世的楚河,便一分分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然而如今的宛秋,已是桃销楼的二把交椅,掌着一楼的银钱账目。不但从失去未婚夫君的痛苦中走了出来,还颇受花姨信任,与萨容和我结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此刻但见她在座下为我斟茶,不施粉黛神采依旧,绝色姿容犹胜当年。望着这样天女般的面孔,我的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闲之感。
“花姨找你了?”宛秋声线袅娜,如仙雾缭绕,水溅玉屑,“她一定很不希望你入宫为妃吧?”
“你怎么知道?”
宛秋恬然一笑,将茶水递给我,“归萤,我日日在这桃销楼,与花姨接触的时日怕是比你还要多些。她的心思,我多少可以揣度一二。”
“是啊,我第一次带宫幡来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花姨并不喜欢他。”
“难为你还记得。看来,我倒是说对了。归萤,花姨于我有救命之恩,便说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而你又是这世上我最好的朋友,许多事情我知道的,夹在中间,却是没法讲得清楚,你能明白吗?”
我呷了口茶,思忖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懂也没关系,横竖,我左右不得花姨的想法,而花姨也影响不了你的决定,不是吗?”
我绽开笑容:“宛秋,你还不知道,花姨已经同意我入宫了。”
“哦?那可是大好事了。”宛秋扬起眼睛,对我喜笑颜开,却似乎并无过多的惊讶,“其实早该如此的,较不过这股劲,花姨和你,都不舒心。”
“那你呢,对我与宫幡的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只想着你入宫以后,可求皇上减些我们楼里的酒曲税钱吧!”
她说着,我们两个便放声大笑起来。许久,宛秋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方认真道:“花姨心中隐事说不得;萨容与你同在尾教,难免犯难;而段公子又对你心有情惑。但我不同,归萤,对你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是满心满意千万个祝福的。”
“宛秋……”
“当初楚哥哥选择了我,也是经过了那样一番为难。如今轮到你选,我希望你不要犹豫,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以为有愧于朋友,相信楚哥哥在天有灵,也一定是祝福着你的。所以,归萤,别有顾虑,桃销楼永远是你的港湾,你就向着你心之所向,勇敢去追吧。”
一滴泪水响亮的滴在剩了半杯的茶盏中,我望着宛秋渐渐变得朦胧的面庞,心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向着心之所向,去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