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倒霉喝水都会塞牙吧,刘然举着的是高脚杯的红酒,我则是一满杯的洋酒。光是闻着味道,我都觉得醉。
可他紧盯着我的动作,似乎我不喝完,他不会罢休。
犹豫了数秒,我屏着息一饮而尽。
等我喝完,刘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幽幽地接过了上一句话。
“我要吃你——”
他这人向来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事儿全写在了脸上,也不会在意隔墙有耳,当然不可能刻意压低音量。
他这么一说,果不其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我站在原地,尴尬地勾了勾唇角,还没吐出半个音节,头顶就传来一阵讥讽声。
“刘公子,你也别急,现在这场面,你也走不开。要约,也别那么明显。”
我遁声望去,许桃挽着周奕琛翩翩而来。
周奕琛只看着刘然,视线不曾停留在我身上一秒,那架势,仿佛我们不认识一般。许桃冲我笑了笑,也没吭声,目光在我与刘然之间来回流转。
刘然小退了一步,低声嘟囔了一句。
“总是坏老子好事。”
但下一秒,他十分客气地伸出了右手,“周哥,我一直没来得及恭喜你,不知订婚的时候我能否去沾沾喜气?”
周奕琛抿唇一笑,手掌仅碰了一下刘然的,就收了回去。
“当然。”
刘然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梢,举起酒杯,将话头放在了许桃身上。
“那我先提前恭喜这位准周夫人了。”
许桃手中空无一物,磨蹭了好半天才拿了杯红酒,但她也不喝,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酒杯,用余光横了我一眼,随即撒娇般地扯了扯周奕琛的袖口。
“奕琛,我怀孕了,不适合喝酒,你替我喝了吧。”
一语落下,我和刘然均愣住了。我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向了许桃的小腹,那儿很平坦,若她不说,真的很难发觉她是有身孕的人。也是一瞬间,我身子一僵,胸口莫名地就有些发闷。
刘然很快便恢复淡然,顺势还撑住了我的身子,我背脊一紧,稍稍扭头,蹙着眉,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没事。”
刘然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周奕琛顺其自然地接过了许桃手中的酒,一饮而下,片刻,他微微眯眸,调笑着说。
“刘公子的祝福我收下了。”
“周哥客气。”
闻声周奕琛轻哼了一声,将原本在自己手中的酒杯递给了刘然,“我看刘公子杯中酒也不多了,我这杯还没喝过,你要是不嫌弃——”
周奕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然一眼,刘然一笑,放下自己的酒杯,毫不推脱地就接下了周奕琛的,喝完后,他神神叨叨地说了句。
“这酒呢,和人差不多,还是最开始的好。”
我嘴角隐隐一抽,暗自翻了记白眼,刘然可能是看多了脑残电视剧,压根不是个文艺的人,非要说出那么矫情的话。
可他说完,许桃的脸色却白了几度。
话落没多久,慈善拍卖晚会就正式开始了,刘然硬扯着我坐在了他身边,每个邀请来的宾客手中均有竞投牌,可刘然还是抢去了我手中的,“你看中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买。”
他说话的时候,饶有一种有钱任性的感觉。真的不放过一点机会在我面前表现,可细想下来,刘然完全没必要这样对我。我算是离异,在苏氏久泰的地位更是遥遥可危,他虽然平时作风不雅,可好歹是刘市长的儿子,虽说不是多俊朗,但主动贴上去的女人应该不会少。
争执了一会儿,刘然的表情严肃了几分,说,“别跟我客气!”我只能暗暗收回手,双手交织放在了腿间。
刘夫人拍卖的物件大多都是自己收藏多年的古董,几件下去,并没有特别吸引我的,我本想到最后几件时,随意拍下一件。可慈善拍卖会刚到中途,刘然在边上就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由着我们隔得近,我侧脸,可以看到他微微涨红的脸颊,他也是紧蹙着眉头,一脸困惑。
数秒后,他轻轻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带,附在我耳边道。
“我去趟洗手间——”
我还没回复,他就急急俯着身离开了会场。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好在他走时没拿走竞投牌,很快,我就移开了视线。
刘然走了没多久,我身边又坐下了一个人,我起初没注意,但她却主动与我打了招呼。
“苏小姐。”
我侧过身,看见了申文。
“刘公子有事儿找您,不方便过来,请您去趟会场后面的休息室。”
我愣了至少三秒,才应声,起身时,我的确也怀疑,刘然有事找我,为什么会交代周奕琛的秘书?
可申文的表情很认真,不太像在说谎,所以我也没多心。
离开会场,远离了喧闹,后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灯光幽暗,空无一人,十分安静,走廊的尽头仅有一个房间,大约就是休息室了。
才走到门口,我就觉得十分不对劲,我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了,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的声音简直少儿不宜。
我下意识地想离开,可借着走廊的灯光看清里面的人后,我不禁顿住了脚步,刘然的脸正对着我,表情格外享受,他坐在一张皮沙发里,身前跪着个半身赤裸的女人。
刘然的视线缓缓地对上了我的,他面上一惊,费力地抬起了手,动了动唇,似乎想解释什么。我往后退了数步,抿紧了唇,大力地甩上了休息的门。
转过身,我就看见数米外的周奕琛,他逆光而立,嘴角隐隐似勾起了一抹弧度,但我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我咬紧了牙关,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拦我,站得笔直。
错开他之后,我轻笑着说,“周奕琛,你这样做刺激不到我半分,我和刘然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用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话音落下,周奕琛极低地轻哼了一声,但由着安静,我还是听见了。
“苏南,没有证据的事儿,别说。”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别说不小心走错了路,我不会信。”
我突然就很想笑,但我还是忍住了,跟他这种人,我何必废话。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总之我也不是你肚子的虫,看不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我正欲往前走,手机忽地震动数下,我默了默,从手包中摸出了手机。胡依依如期发来了我要的那些未能发布出去的新闻。
她是直接用手机拍的,图中的报纸微微发黄,我点开图片,不断地放大,终于在那组图片中,看见了两个相拥而泣的女孩。
虽然很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许桃的脸。看着她哭红的鼻尖,我不禁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有种全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觉。
举着手机,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渐渐地,我眼中布上了一层氤氲。
这样,我是不是能确认,当年那个替苏贤明办事的人就是许桃的父亲。我不知道他们当初的交易究竟是什么,但照片里,许桃的父亲的确如胡依依所说,倒下我们的车边,白色的车门上,还有几条十分刺眼的血痕,像是挣扎过后留下的。
更讽刺的是,后面的照片中清晰地印出了年少时周奕琛的脸,他冷眼看着许桃的父亲,怀里,是瑟瑟发抖的我的背影。
我看着照片,不由就大笑出声,等我笑够,绕到了周奕琛的身前,他稍稍一顿,兀自与我隔开了点距离。
“周奕琛,你还记不记得——”
我梗咽着,颤抖地将手伸向了周奕琛,周奕琛目光幽暗,十分警惕地望着我,还没能闪躲,我们中间忽地就隔出了一道身影,几乎是一瞬间,我脸上糊上了一记巨大的力道。
“苏南,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啪’地一声,许桃该是下足了力气,我被这一掌带着往后踉跄了数步,脸也侧到了一边,手里的手机、手包,均落在了地上。
我缓缓地别正了脸,看着许桃怨恨的双眼,滚了滚喉咙,却发不出任何音节。我想还手,可想到那场车祸,我强忍着胸口的压抑,握紧了拳,垂在身子的两侧。
她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又有什么资格打她?
说到底,我们都是无辜的啊,因为苏贤明的私欲,我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可凭什么?凭什么受折磨的是活下来的人!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任何!
“我怀孕了,你别说自己没听到,做小三上瘾了是吗?先是我姐姐,再是我!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们抢!”
说着,她又靠近了我,扬手又是一掌,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我耳膜嗡嗡作响,余光瞥向周奕琛时,他脸色亦是黑到了底,他大概没想过许桃会接连做那么过激的动作,后知后觉才桎梏住许桃的双手。
许桃情绪十分激动,周奕琛冷着脸,先是哄了几句,许桃还想打我,周奕琛大力地将她往后一拖,沉声道。
“去停车场等我。”
“为什么?为什么走的人是我,周奕琛,你别太过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啊?”
这些话,许桃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嗓音沙哑至极,这么精致的妆容,也被她哭花了。我看着她的脸,慢慢地就与照片中的她重合……
短暂的沉默后,周奕琛的声音又冷了几个度。
“自己走,还是我叫人带你走?”
许桃霍然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奕琛,确定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之后,恶狠狠地横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去。
她走后,走廊又是一阵死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奕琛伸手掐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往他身前一带,空出的手扣紧了我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逼迫我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颊上,如果我没看错,他的眼眸中全是心疼。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
我被他吼得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真怀疑,周奕琛是明知故问。我和许桃之间的仇恨,早在他之前就结下了,我想,许桃大约早就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一直不说,隐藏的这么好,多半是为了周奕琛。
比父亲还重要,比姐姐还重要。
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她会放手,我才觉得不现实。
静默了片刻,我冷冷一笑,扫开了周奕琛的手,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物件,一一收进了手包中。期间周奕琛想帮我一起捡,我想都没想就推开了他。
我不需要任何假惺惺,就算周奕琛现下跟我解释,我都不想听了,再者他也不会说半个字。
我只信我眼里看到的、听到的。既然许桃有了孩子,那么,他作为男人,理应负责。我夹在中间,像个求而不得的小丑。不用许桃嘲笑我,我自己都嘲笑自己。
看着周奕琛,我一字一顿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
随即,我不想再听见他任何声音,像逃跑般,离开了这个气氛压抑到极点的地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