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澄天寰海,奇峰之巅,俯瞰众生处,多少镜花水月缥缈若烟。当月执子乘云归来,天帝早已离去,只留下一盘一人独弈的黑白残局。
月执子轻抚冰冷的棋子,扫视棋盘,忽然清冷一笑。月执子扔下白子,一颗颗将棋子纳入盒中,唤来值事的无言道:“召你三师叔来。”
不过一会儿,梨落便自松林而入,停在月执子身前,道了声:“师父。”
月执子正在摆棋,头也不抬,淡淡说:“素闻你棋艺精湛,你我师徒二人却从未得闲对弈一局。你且坐下,今日便了了师徒对弈的愿想。”
梨落眼若秋水,缓缓落座。心中所想之人就在眼前,梨落却怎么也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哪怕就是一眼也不敢去看。梨落一直低垂着头,美丽修长的睫毛轻抖微颤,华光润泽的芳唇紧紧地抿着。
月执子修长有力的手执黑子轻巧落下又悠然抬起,如世间最华丽的蝴蝶在棋盘上翩然飞舞,竟使人再难移开眼。
月执子清冷之音响起:“梨落,你的亲事为师无意代为做主,不过是借此由头探查你师弟所虑之事。为师只求你随心随缘便好,万事皆不强求。”
梨落心下微震,冰凉的身子生了无尽的暖意,师父竟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梨落垂眼,说不出的婉柔:“不知师父,可伺机查到了所虑之事?”
月执子凝目看她,狭目深邃,脸色微寒。梨落暗想道,师父神色有异,不知今日一场典礼,他是一无所获还是大出意外?
月执子久久地执棋不下,眼神略有些虚无。梨落知道他满腹心事,也不着急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良久,月执子方才缓缓道:“依为师所观,今日参加大典的仙者,恐怕并不知晓你师弟此番历劫所负何事,即便霄天尊者所言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怀疑而已。”
梨落疑道:“可是,今儿前来的都是上仙以上的品阶。若师弟历劫所遇怪事真是仙界中人参与谋划,有实力做那些事的按说应在其中。”
梨落说完,抬目看向了月执子,这一看恰好对上他一双如水清透的眼。二人视线相接,梨落顿时红了脸、乱了心,慌里慌张地埋下头去,再不敢看他。
月执子凝神微思,并未在意梨落的细微表情,他脸色微沉,冷冷回道:“未在其中的才算得上深不可测,真有实力。”
那人未在其中?梨落微惊,月执子所言意指明确,莫非他在怀疑天帝与四位帝君?
稍顿,她又自我安慰,幸得今日她君父露了面,理应排除在外。
二人沉默着各落了几子,梨落终是不安,轻叹着道:“师父,如今师弟下山历劫之事已为众仙所疑,师弟行事必定越发艰难,淸宗再不能坐视不管。”
月执子淡淡道:“以你之见,你师弟与无忧的实力若与妖王、穷奇相比如何?若与他们硬拼可有胜算?”
梨落苦笑摇头:“若师弟仙法未禁,单对其一或能一搏。以现在的情形,悬殊太大,硬拼必然落败。”
月执子又落一子,黑子已成包围之势:“既然他一人斗不过,那就让众仙家一起来。若仙界搅局者众,那妖王、穷奇可还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如今,我们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借力打力了。”
梨落霎时明白过来,原来月执子着她放出伯弈历劫的消息,又不惜借她招亲的说辞大办收徒大典,广邀各路仙家前来,一为试探,若能伺机找出阴谋者固然最好;二为放出消息,给伯弈解危寻找贪婪的援手。
但梨落仍有不明,忍不住追问道:“此计虽有些道理,但前有狼,后又来虎,师弟不是腹背受敌?”
月执子笑了起来,冷硬的线条有了一丝柔色:“仙界里,比弈儿仙法高明的仙者不少,但比他多谋的却不多。他素知仙者们的脾性与花巧心思,因此要设计对付或是加于防备并不难。”
梨落专注地琢磨着月执子的话,眼波微动、暗影流光,清雅的美颜竟添了许多的灵动之色。
月执子视线微滞,忽然就垂了目道:“今日乏了,留着这残局,改日再继续吧。”
难得二人融洽相待,未料月执子又突然赶人,梨落顿感心中失落,不知这般与他亲近今生可能再有?
但即便她眷念不舍,月执子已然开口,也只得依言立身,福拜施礼,怅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