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她亲眼目睹了庄主白衣飘飘,一人尽败神鹰坊四大尊者的一幕。你妈妈她对庄主一见倾心,自此芳心暗许、情苗深种,在她的心底,世上再也没有旁的男子,就只有庄主一人了。唉,这也都是前世的情缘,命中注定了的,谁也勉强不得。”
白衣雪心下一阵怅恍,茫然道:“我妈妈……她也在现场?她……是太白派的?”
芮婆婆缓缓摇了摇头,道:“她不是太白派的,她……她是金廷的岐国公主……”
白衣雪“啊”的失声叫了出来,自己的生母竟而是金廷一位皇室的公主,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登时怔在了那里,隔了良久,呐呐地道:“我妈妈是……女真人?”
芮婆婆叹了口气,说道:“是。不过呢,你妈妈自从遇到了庄主之后,便改了汉人的名字,因是在太白山遇到了白衣如雪的庄主,一见钟情,故而你妈妈取了‘白’姓,名‘雪姑’。”
白衣雪至此方知自己生母的名讳,而自己原是随了母姓,心情激荡之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眼前模糊一片,低声喃喃地道:“白雪姑……白雪姑……”
芮婆婆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粗糙的手心里,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隔了半晌,白衣雪涕泣道:“我妈妈……她……她真的是女真人?”
芮婆婆点了点头,道:“是。她的女真名字叫作完颜活离罕。其时各地抗金的活动很是猛烈,金廷为此派出了多路人马,分头剿灭抗金的队伍。你妈妈正是奉了朝廷之命,率领神鹰坊四大尊者前来剿灭太白派、南宫派的。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太白山巅那一战之后,她心中再也没有了什么汉夷之别、公主之尊,心里念着的、想着的啊,惟有庄主一人而已。
其后一个多月,庄主赶往泰山大人的家中,陪着夫人一起照料病重的冰翁。那时冰翁病情甚重,他们在床头服侍了一个多月,一时并无起色,而山庄的事务又需打理,庄主便向泰山老大人和夫人告了罪,独自一人返回山庄处理庄务。
他途经雪山之时,正遇几名金兵为非作歹,企图强暴一名落单的少女,庄主自是出手,料理了金兵。他问起缘由,那少女说道,自己乃是山中猎户的女儿,前几日山中突然来了一队金兵,四处掠夺人畜财物,她爹爹惨死在了金兵的刀下。她独自一人侥幸逃了出来,不料金兵尾随而至,见她长得花容月貌,便要欲行不轨,幸亏庄主路过,方才得脱大难。庄主听了,心下甚是怜悯,问她家中还有何人,日后又有什么打算。那少女说道,自己和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爹身亡,她已是无家可归。
庄主见她委实可怜,便将她带回到了山庄。她来了之后,人长得既漂亮,嘴又甜,大伙儿都很喜欢她,只是做事嘛,怎么也不像普通猎户家的女儿……”
白衣雪心中已然猜测到了几分,说道:“她……就是我妈妈?”
芮婆婆微微一笑,说道:“是。她自称叫作雪姑,是山脚下猎户的女儿。雪姑心地良善,性子温柔,大伙儿都喜欢她,虽然不怎么会做家务和女工,但大伙儿只道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自小也娇生惯养,就不放在心上,谁也没有起半点疑心。”
白衣雪心想:“妈妈如此处心积虑,扮作猎户家的女儿,不过是为了能够接近师父,看来妈妈还是挺有心机的。”脸上忍不住现出一丝笑意,脑中想起雪瀑宫中的那幅画,问道:“她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芮婆婆慈爱地端详着他,微笑道:“是啊,很漂亮,皮肤特别的白。雪儿,你的眉眼,倒有几分像她的。”
白衣雪凝眉沉思,问道:“妈妈那日在斗母宫见到了师父,就再也忘不了他,难道师父没有见过她么?”
芮婆婆道:“这个也是你妈妈后来告诉我的。她那日是坐着轿子,由人抬着上了太白山。斗母宫里庄主大战苍鹰等四大尊者,她坐在轿中,掀起轿子的篾席一角偷偷瞧见的,庄主并未在意。那日上山的神鹰坊武士和官兵极多,倘若你妈妈并不理会庄主和四大尊者之间的约定,她一声令下,斗母宫只怕会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就连庄主也只怕难以全身而退。”
白衣雪道:“她……她是女真人,会说汉人的话?”
芮婆婆笑道:“会啊,你不知道的,你妈妈说得很好。”
太白派、南宫派大举抗金,其时正值金熙宗在位时期。熙宗女真名合剌,汉名完颜亶,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完颜亶登基之前,受其养父的影响,崇尚汉文化,能用汉文赋诗作字,此外分茶焚香,弈棋象戏等等,也都无所不会,因此女真的贵族乃至皇族,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也并不稀奇。完颜亶当上皇帝之后,曾指着开国的老臣,叱责其“无知夷狄”,可见其受汉文化濡染之深。而在众多老臣的眼中,完颜亶的言谈举止,已经完全像是一名汉人的少年子弟,私下里常常骂其“不肖”。
芮婆婆续道:“那时候庄主的冰翁一直卧病在床,夫人便留在娘家悉心照料,庄主则在庄务不忙的时候,前去帮衬帮衬。”顿了一顿,脸上扬起笑容,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说道:“那段时光啊,如今回想起来,真是难得。雪姑虽不会女工,但琴棋书画却是样样精通……”
白衣雪心想:“师父文武全才,妈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是极合他的心意。”果然听到芮婆婆接着说道:“庄主和雪姑情投意合,整日里就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相互间从来没有拌过半句嘴,红过一次脸,日子过得是多么的逍遥快活。如此过了半年,冰翁的病情渐渐有所好转,能够下地了,夫人也便搬回了山庄。她初始见到雪姑,也很喜欢,然而女人啊,天性都是敏感的,渐渐地她发现雪姑与庄主之间的感情,似乎……似乎并不单纯……”
白衣雪心想:“袁师母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妈妈和她比起来,定是温柔可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