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这天开始,魏侯身边就不断有贵族大夫们驾着车带着护卫向各个方向而去,因为除了那些依附魏国的小国国君已经提前来到之外,大国诸侯,哪怕是齐韩去岁败于魏国,也不会自降身份,早些来拍魏侯马屁的。那么这就需要魏侯的臣子们守在各条交通要道,迎接这些诸侯的到来。
作为主办方,或者说已提前预定自封的盟主,这也是魏侯的职责所在。
最先到来的是宋国国君,二十一日被东边的魏国大夫给接了过来,大清早天刚亮的,一千多人的仪仗护卫队,便打着宋字大旗,浩浩荡荡开到了这片营帐区,动静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周扁等人出来观看。
作为春秋五霸之一,作为公爵的诸侯,并且最重要的是,宋国不像卫国等泗上小国只有两三个邑的领土,此时的宋国可还有十几个城邑,所以,宋国并没有选择像那些小国一样提前很多天来到,而宋国同样也是魏国的附属国,所以,他又不能太端架子,于是,宋国选择了小国与大国之间的日子,当然,他能将日期拿捏的这么好,与宋国就挨着逢泽,路途最近是分不开的。
随口议论了几句,周扁等人便回到了行宫之中。
用过早饭后,君臣照例聊起了时局,聊起了王室日后的大计,这已是漂流在外的君臣们每日必做的功课,空谈国事。
但今日,刚刚聊上劲,便忽听护卫来报,公子昂求见。
前天还在一起闲逛过,所以这次公子昂过来,必然是有事。屋中除了周扁外,其余的几位都立即站起迎了出去。
果然,分宾主坐下后,公子昂便开口了,“大王,过两日便是大王为我家侯爷封伯之日,为王室周全计,我家侯爷已经为大王准备好了赏赐之物,有关事项还请大王垂听。”
说着公子昂一摆左手,长袖舞动之下,指向了其侧后方一位跟随而来的贵族老者,“这是我魏国的太史官魏汾子,就有劳汾子大夫为大王讲解一番,我家侯爷的意思是,还望封伯时,大王能够威严一些。”
一听这话,宁越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不劳魏侯费心,我王室虽穷,但一些彤弓王旗之类,还是准备的有的,只是数量会少些,不过其意义胜于实际,我想魏侯也不会在意多少吧。”
听到公子昂的话,周扁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魏侯事无巨细,连这都想好了,不过还是宁越反应的快,几乎是公子昂话音刚落便起身拒绝了。
“非也,非也!”这次是那位汾子大夫摆手说话了。
“这是天子的颜面,是多是少与我家侯爷有何关系?昔日践土之盟时,周襄王厚赐了晋文公,赏赐的物品有“大辂”、“戎辂”两种车辆以及相关服装和配备、红色的漆弓一件及一百个红色箭镞、黑色的漆弓十件及一千个黑色箭镞,黑黍和香草酿造的美酒一尊,虎贲三百。”
听到这,周扁心中猛然一抖,当年周襄王可是还赏赐了晋文公两城之地,魏侯不会也以此为标准吧,要知道现在的天子家只有一城八邑,其中四邑还是魏侯帮忙索要回来的。
幸好,那老头说到这里便转了话风。
“这次,我家侯爷自然不会去要王室的虎贲三百人,而王室以善酿造美酒而著称,所以想必美酒王室也是早就备好了的。其余的大车和弓箭等物,想来大王离开洛阳时匆忙,也没备好,虽然也只是个意思,但若是少了,大王颜面不好看,惹得诸侯们笑话,所以,我家侯爷为大王准备的便是此类。”
“其中,彤弓一把,箭矢一百,玈弓十把,箭矢一千,大辂一架、王旗一面,戎辂一架、王旗一面,此外,还有宝剑一把,戈十把,戟十把,斧十把,矛十把,红色大旗十面,黑色大旗十面。也就是说,除美酒外,其他的,已经替大王备好了。这些会在后日送来,介时将由天子的护卫将之捧出送予我家侯爷,如何?”
听着这是询问的语气,但周扁知道魏侯的意思是不容商量的,于是周扁回头望望宁越,再望望王孙满,二人皆未做声,想了想后,周扁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魏侯了。”
“是外臣多谢大王,体恤我家侯爷的用心。如此甚好。”那老大夫也拱手道了声谢。
“接下来,那就说说会盟当天我家侯爷率众侯爷拜见天子的事项了。”
“大王,当日上午各方诸侯到齐坐定之后,便由我家侯爷宣读祭天祭文一篇,尔后便恭请大王登台,魏侯将率众诸侯一起向大王行礼,这时便由大王的近臣向诸侯回礼,礼曰。”
“无需再往下说了!”那老大夫刚说到这,宁越又猛然一下站了起来,摆摆手道,“如何回礼众诸侯,如何嘉奖众诸侯,如何册封方伯,王室典籍均有记载,以下事项,宁某自理会,不需劳烦贵大夫了。”
天子是不会亲自说话的,一切皆有近臣代替,这是古礼。
“不,这次我家侯爷已经安排好了,就不劳诸位大人费心了。”老大夫慢慢的摇头说道,“还有,介时替大王回礼众诸侯,并宣读册封文诸事,就不劳宁大夫了,我家侯爷另选有人。”
宁越顿时怒了,“替天子行文,此事岂能由外人代劳?”同时斜眼看向那公子昂,却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正在静坐。
“宁大夫息怒,并非外人,”老大夫依旧摇头晃脑,“我家侯爷所选的乃是王孙满大夫,满大夫应当更适合!”
听到这,宁越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回头望了望一脸愕然的王孙满,再狠狠的瞪了眼那魏国老大夫之后,这才又返身坐了下来。
那老大夫也不以为意,继续摇头晃脑说道,“回礼之后,便是告慰天下的锆文,再之后便是褒奖我家侯爷的训文,最后是册封方伯的锆文,后面便是我家侯爷谢辞,三番乃定,再后是我家侯爷表心的奏文,最后是我家侯爷与众诸侯的盟约,大致便是如此,其余细节如下。”
然后就是一长段一长段的啰嗦,这会再没人质疑,本来低调和顺从就是这次出远门的基调,再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也只能听着了。
小半个时辰,那老大夫犹自还在讲着所谓的细节,周扁已是昏昏欲睡,反正自己只是上去摆个样子,有王孙满他们听着就好。而就在周扁想着这老夫子居然精力如此旺盛,还不觉得累的时候,突然屋外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护卫的轻声喝止,但几句话后,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竟是往屋里而来。
门咣当一下被推开,打断了长篇演讲,老大夫满脸怒容的转过了头去,原来是一个魏国军士,径直走到了公子昂的身边,老大夫这才回过身来,继续发言。
只见那军士俯下身去,用手遮住凑近公子昂的耳朵,想要低声说话。
没想公子昂却是不干了,转头瞪了那军士一眼,“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何事不能大声说?”
那军士被吼得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但仍旧小声说道,“公子,这可是要紧事。”
“这里没有外人,还要本公子说第二遍么?”也不知道公子昂今天是吃错哪根葱,居然较起劲来了。
那军士无赖,只得轻声说道,“公子,君上让我等通知各位大人,南边的斥候发现了楚军的行踪,打着楚王的旗子,估计不下二十万,直奔逢泽而来,早上才得到的消息。”
楚军来了?吓得公子昂脸色未变,双腿一挺,就要站起来时却又弯下了,此时周扁等一干王室君臣的脸色也都变了,这魏国军士虽然刻意小声说话,但这屋子不大,大家都听见了,就连那正讲的上劲的老大夫也稍微停顿了下来,但几乎是一个呼吸之后,便又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继续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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