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宋挽来这本是一时兴起看望般若汤,倒也不急着赶回昆仑,端坐云头,望着下方乱哄哄一团,见到武德祖气的哇哇大叫,却救不下几个昆仑弟子时,摇了摇头,轻声道:“卜算之道能窥天机,然则吾教为三界不容,来日里是要上击九天下镇九幽的,该以战法为主才是。”说罢也不出手救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个葫芦自斟自饮,等到风平浪静时,才落下凡尘,出现在武德祖面前。
历经一场变动,成了惊弓之鸟的武德祖见到宋挽当面,心中又惊又喜,忙大礼参拜,“属下拜见大仙!”念及昆仑弟子死伤众多,再想宋挽最是维护门下,暗自思索大仙到此用意,吓出一头冷汗。
“唔,四君九魔,筹尊善挪。敌不过几个狡猾小辈,我不怪你,恐惧正一天师,理所应当,只是你不能正面迎敌,为何不带着我儿郎们逃走呢?天机筹给你,真是明珠暗投。”宋挽冷声说完,淡淡道:“天机筹收归宝库,罚你面壁三载,以思己过。”
武德祖心中长叹一声,领命退下,自行遁开虚空回返昆仑去了。
宋挽手一招,将那些洪水中失去敌人下落正迷惘着的昆仑弟子收入袖里。正要走时,般若汤乘着红光回转,他好奇道:“怎么就回来了,你不去照看昀儿?”
般若汤不搭话,原地来回转着圈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数月前我带昀儿下山时,你为何说他不适合承继昆仑?”
说这人间大势,北有全真,南有正一,皆是道门正宗,一等一的修真势力;东是无边大海,有仙岛三座,为散仙乐地,自成一派;西方贫瘠之地,巍巍五千里昆仑地界,白雪皑皑。
瑶山之巅,扶摇宫中。一主二官,四君九魔。一主为魔主,前文曾说过,初代之后再无人继位,另增一“护道人”席位统御昆仑,下设二官,一官悬置,有天官般若汤,地位只在护道人下,然护道人有交替,天官却自四百年前天魔立教起,到四百年后仍是般若汤担任。四君九魔,前者为先天神魔,后者为后天神魔,亦随昆仑同寿。
昆仑门下弟子行事乖张,恣意妄为,向来帮亲不帮理,偶尔帮理不帮亲,行侠仗义有之,不图回报,仗势欺人更多,不问缘由,为人性情自上到下,千奇百怪。被正道之人贬为异端,才有陶仲文上达天听,崇道禁佛之后,灭魔十年。
再说十五年前,陶仲文还未入朝,邵元节尚在人世时。宋挽不知从何处将一个男婴抱回昆仑,交由般若汤抚养,便是诸葛昀。后诸葛昀长大成人,因从未踏足人世,于道心有缺,由宋挽封去昆仑记忆,般若汤护佑,放入凡间历炼。
宋挽想到从前事,不禁长叹一声,道:“天魔立教,历经宋元两朝,到今世传入我手,教统四百年有余,未曾有过教主,亦未真正入过世间,如今时机已到,该是教主出世之时。我非是要将昀儿培养成下任护道人,而是要他成那昆仑之主,万魔之主!可你看看他,入凡才几月,仁懦无胆,儿女情长,担得起昆仑么?”
般若汤心神俱震,想到诸葛昀近几月来所作所为,虽是本性使然,也有她溺爱之故,当即心中生愧,又听宋挽话语里多有托孤之意,猜测护道人时日无多。惊觉此番诸葛昀红尘一行,非是一人修行之果因,而是要为接任魔主做铺垫,肩上一时压了千钧重担般,说不出话来。
宋挽又道:“如若他不能在我兵解之前成长起来,昆仑必亡,般若汤,省得省得。”话说完,化作神火消散。
“宋挽。”般若汤叫了声,心知自己的如意经遁速比不过他神火分身,追去也是无用,便熄了为诸葛昀求情的想法。回到御神铃中,静坐了三昼夜,才收拾好情绪,疑惑诸葛昀怎么无音讯,显化真身,见到诸葛昀躺在滩涂地上,左臂殷红一片,忙将诸葛昀抱起。
此时诸葛昀业已醒转,只是他未入神仙品级,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又断了一只臂膀,再有这三天水淹之灾,暴露于天寒地冻所在,未曾坏了性命已是侥幸,却是高烧不断,已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还能转动。
般若汤将诸葛昀抱在怀里,口吐真诀,先是用清净术为诸葛昀祛除污秽,再用疗伤诀,剔除诸葛昀断臂处坏死的肌肉,将坏血放出,直到流出的是殷殷红血才行包扎。因伤筋断骨,是坏根本的病害,不能用法术接续,只能慢慢调养。
碍着这一桩伤,难以远行,再有般若汤心中也没想好带着诸葛昀去哪,放眼四望,认出是在青海湖边,这青海湖有八百里长短,湖水甚是酸咸,不得饮用。
“昀儿,此地不是人居处,待我走远些,为你寻户人家安身,养好身体再作打算。”般若汤说完,见着诸葛昀眼珠子不停乱转,诧异道:“你要与我同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病伤严重,不能冒天风,要吃些苦头。”
诸葛昀忙眨巴眼,般若汤晓得意思,轻笑一声,将他背在身上。诸葛昀只觉身子一轻,再回过神,已和般若汤贴着面,鼻中闻到一股异香,用眼望去,只见般若汤柳叶娥眉展英气,眼若狐目多机敏,面比桃花俏三分。一时间看入迷了。
行了一个白日,借着落日余晖,能看到前方背风处,牛羊成群,骏马嘶鸣,有一对夫妇持着皮鞭驱赶牲畜,又有一个和诸葛昀年纪相仿的男孩骑着小马驹在后跟随。
般若汤到那夫妇二人面前止住去路,道明青海湖边不远处显现天灾,累得她兄弟诸葛昀伤到臂膀,兼高烧不断不能远行,恳请收留,又以一块美玉作为宿金。
那牧民夫妇倒好说话,宿金坚持不受,只让般若汤二人快些随他们孩儿回住处,为诸葛昀煎熬药汤,免得病情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