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耿武眼见无法抵挡张飞之后,便决定率领撤离。而张飞和张绣的目的又是城中粮草,因此对于耿武并不放在心上。就在如此情况下,耿武率领近四千残军撤离邺城,沿途又收拢不少从城中逃出来的士卒,抵达南皮时竟已有超过八千大军。而他的到来,不过是比韩馥慢了两天罢了。
耿武是韩馥的部下,邺城的军队自然也进不了南皮城。但是作为袁绍的铁杆支持者,韩馥在冀州的地位很高,审配和高干两人虽然对于大军留在城外很不放心,但却也找不到理由让他们离开。于是,韩馥在南皮城中说话的分量就重了很多。
这一日,韩馥一早穿上朝服,带着身后长史耿武,冀州校尉潘凤,以及上百名亲卫,骑马向皇宫而去。
南皮的皇宫本就是太守府而已,能有多大。虽然有近千甲士守卫,但是却不像是洛阳两宫般如此气势恢宏。韩馥又是审配和高干的重点盯防对象,因此当他一动之后,审配和高干立刻得到了消息,匆匆赶到太守府或者说是皇宫门口,想和以前一样将韩馥挡出去。
“刺史大人,陛下今日还是有些不舒服,不便相见,不如还是……”审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韩馥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耿武已经跳了出来,大喝一声:“我家大人只不过是想探望陛下罢了,你昨日不行,今日不行,明日还是不行,究竟是对陛下做了什么?”
高干面色一沉,随即说道:“这位将军,大将军有令,不得将令不能让大人与陛下相见。若是你有什么不满之处,自去问大将军便是!”
高干的话若是对几天之前的韩馥来说,或许会很有用,可现在有耿武带来的大军撑腰,韩馥心中底气十足,顿时面色一寒。
站在韩馥身边的潘凤,自从来到南皮之后,就一直受袁绍麾下将领的气,如今眼看着有翻身的机会,哪里还会放过,顿时面色一沉,大声喝道:“高干,我家主公乃是刺史之尊,你以上犯上可是知罪?”
高干翻翻白眼,看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周围护卫的那些士卒们,阴测测的说道:“韩刺史尊贵,某自然知道。只是某身负将军重托,据实相告罢了。”
“你!”潘凤一怒,就要上前与高干厮打。耿武与审配皆不想两方都这么快翻脸,急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好不容易劝下了怒气匆匆的潘凤,耿武对审配拱拱手说道:“我家主公不过是想要参见陛下,探望陛下龙体安康便好,并无奏章要启禀。如今,外界传言陛下被大将军囚禁在南皮,让我家主公一见,也正可消了那些流言。二位一味阻挡,我家主公自然可以忍耐,恐怕外界传言却会更盛,其中厉害,还望两位三思。”
审配的面色一变,仔细思考一番之后,对韩馥拱拱手说道:“韩刺史既然定要见陛下,那配便担着被陛下责罚让刺史大人面圣就是。只是,配身负陛下安危重责,觐见之时,还望刺史大人能让配在一旁戒备。”
韩馥心中大喜,立刻点头说道:“无妨,本官只是想要面见天颜,大人职责所在,自然是无不可。”
审配见那韩馥说的坦荡心中也略微放心一些。毕竟韩馥是名义上的冀州刺史,南皮又身处冀州境内,若是在袁绍离开时与韩馥翻脸,万一激怒了他,导致兵戎相见,审配也难以向袁绍交代。更何况,韩馥从最初开始就是力挺袁绍的地方大吏,因此审配才会决定让其觐见。
虽然高干还有些不愿意,但毕竟袁绍离开时就曾经说过,南皮一切事物皆有审配决定,无奈之下,高干也只能命令士卒们打开大门,迎了韩馥等人进去。
让韩馥等人在偏厅中等待片刻之后,审配重又出来,引着三人向正厅行去。刚走到门口时,审配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冀州刺史韩馥觐见。”
“宣!”一个还显稚嫩的声音从正厅中传来。韩馥压下心中的激动,忙不迭的弯腰进入厅中,头都不敢抬,刚一进厅中,就亟不可待的跪下,以头抢地,大声说道:“微臣韩馥,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起来说话。”略带童音的男声从韩馥面前不远处响起。
韩馥恭敬的叩谢之后,起身缓缓抬头,顿时看见年轻的汉献帝刘协,正跪坐在他面前不过七八米的地方。虽然一身龙袍,让他威严不少,但依旧能看出脸上的疲倦。
“韩爱卿今日前来,不知有何时要面见朕?”刘协像个木雕一样,古井无波的问道。
韩馥急忙鞠躬,随即恭敬的说道:“日前大将军奉旨出兵讨伐不臣陈涛,微臣受大将军命,镇守邺城为十五路诸侯大军供应粮草。只是微臣无能,让那陈涛出诡计,先夺了要道黎阳,复又中计失了邺城。如今……如今大将军的六十万兵马,恐有断粮之危。微臣虽逃得性命,但日日深感有负君恩,特来向陛下请罪。”
“哦?老师……陈涛施奇计夺了黎阳和邺城?韩爱卿快说说,究竟是和计谋?”刘协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欢喜,顿时焦急的追问起来。
韩馥有些奇怪,为什么小皇帝听说大军有断粮的危险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十分开心的追问起丢失邺城的经过。不过,韩馥也未深思,只当是小皇帝猎奇,虽然有些丢脸,但君命在前,他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将这几天收集到的丢失黎阳和邺城的经过一一说出。
“妙!实在是妙!”刘协禁不住一拍手掌说道:“自古以来,骑兵攻城可为愚笨,只有老师才能行那三日夺二城的妙算。”
“咳咳……”审配实在听不下去,立刻干咳两声,这才让小刘协脸上的笑意退去。
韩馥再笨,此刻也看出了一些苗头,似乎眼前的小皇帝,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对于陈涛感情极为深厚,反而对袁绍的部下不假颜色,这其中的奥妙就值得让韩馥深思了。
正当韩馥自己想着心事时,小刘协又问道:“那袁绍……大将军,前线战况如何?”
“陛下放下,大将军足智多谋,麾下勇将无数,又有大汉十五路诸侯相助,六十余万大军不日就可攻下司隶,恭迎陛下回洛阳。”审配不待韩馥说话,就抢先回到。
刘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韩馥此刻一直盯着刘协的神色,人老成精的他发现刘协的眼中尽是不屑之色。心中略微沉吟之后,韩馥试探着说道:“大将军虽然精通军政,但那‘陈相’也不是易于之辈。微臣听说,长沙太守孙坚、辽东公孙瓒二人,先后败在‘陈相’手下,折了尽十万人马。如今大将军正指挥全军,围住虎牢关日夜攻打,却连城墙都还没有摸到。”
“哈哈,老师天纵之才,岂是那袁……”刘协兴奋的冲口而出,随即立刻意识到不对,干咳掩饰一下之后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相信大将军不会让朕失望的。”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韩馥这回算是真的明白了怎么回事。双眼之中不由闪过一阵精芒。
站在一旁的审配,眼见刘协越说越不对劲,当下便面色铁青的走到刘协身边,小声说道:“陛下,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刘协一阵无奈,只得起身,临走之时对韩馥说道:“韩刺史忠君爱国,小小失策不必放下心上,且退下休息去吧。”随即,神情落寞的和审配一起走向后厅。
望着刘协眼中的无奈与落寞,韩馥手指捏的发白,死死咬着嘴唇,向刘协离开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随即带着潘凤和耿武两人离开。离开刺史府的时候,甚至没有去和高干打招呼,便一路快步向自己的府邸走去。
回到自家府邸书房中,耿武看韩馥脸色不对,立刻命令亲卫们守住书房四周,百米之内不得有人经过。随即快步走入书房时,正好看到一个茶杯碎裂在自己面前。
“可恶,着实可恶!那贱人自称救陛下于水火,却没想到,实则与陈相所说完全一样!陛下与陈相师生情谊深厚,每每听闻陈相得胜就喜不自禁,待到袁绍得势便沉默不语!陛下,陛下,是被那贱人软禁在南皮!”韩馥大声咆哮起来。
耿武急忙上前两步,拉住韩馥的手臂说道:“主公,切不可大声,此地乃是南皮,四处皆是袁绍的探子。”
“耿武,你难道怕那袁绍威势不成?陛下蒙受如此屈辱,我等身为臣子岂能坐视?”韩馥怒火冲天的说道。
耿武无奈的苦笑道:“主公,若是真想要为陛下分忧,我等要从长计议,决不可因一时之气而引来袁绍的反扑。若是事败,我等性命还是小事,陛下若有丝毫损伤,我等就成千古罪人矣?”
耿武的一番话,顿时让韩馥冷静下来。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样,韩馥坐倒在锦垫上之后,无力的说道:“如今陛下被软禁在太守府中,又有数千甲士团团围住,即便我等的军力在其之上,恐怕也无力救出陛下。究竟该如何是好?”
韩馥的话,顿时让耿武和潘凤两人沉默下来,一时之间皆无可应对之法。
另一方面,回到后院的小刘协,正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寝室中来回踱步,满脸的兴奋之色,不自觉的下意识呢喃道:“老师果然有惊天之才,那袁绍六十余万大军,集天下雄兵还连吃败仗。好,实在是好!老师,若是你可快些将袁绍剿灭,让小协儿能早些见到你,那该有多好!”
想到未来重逢时的喜悦,小刘协不禁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然而,很快就有黯淡下去。
走到窗前,微微想外望去,只见院子里到处都是袁绍军的精锐甲士,明桩暗哨,来往巡查的甲士,不知有多少。
刘协双目中神光黯淡,轻轻摇头说道:“刘协呀刘协,如今你身处牢笼,即便是老师亲至,你又有何处可逃?不行,老师曾说过,‘万难临身,唯心不灭’若是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又有何面目他日再见老师。”
小刘协暗自捏了捏拳头,踱步到锦垫前,坐下之后,暗自思考道:如今的南皮城中,尽皆是袁绍的手下,我要想自己逃出去千难万难绝无可能。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外力。只是审配等人看守甚紧,我该如何是好?
苦思许久之后,小刘协一拍手掌说道:“今日见那韩馥似乎眼中还有忠君之意,要不要想法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