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迥澈深幽的眼睛里倒映出四周景象,却都模糊的后退着,后退到时间深处去,以至于叶翡在他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
就好像他的眼睛只有自己。
就好像……从来只有自己。
……
她一头撞在言臻肩膀上,并任性的搂住他的脖子,半响,才出声沉闷的道:“我……好像陷入了某个……自己内心的泥沼?”
“你在问你自己吗?”言臻慢慢的道。
叶翡抬头,忽然很认真的问道:“言臻,你还记得我那个‘你认为的生活伴侣应该是什么样’的问题吗?”
言臻点点头。
“那么我现在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
言臻看着离自己不到半米,搂着自己脖子的漂亮年轻女人,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要开口的那一刻,门铃响了起来。
叶翡顿时收了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朝他努努嘴,“去开门。”
言臻应声出去了。
叶翡原本挺直的身体慢慢萎了下去,一分钟后,她似乎解脱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
“来了谁?”
叶翡一边从卧室里往出走一边高声问道。
“叶小姐,是我!”
客厅里传来茉莉清脆雀跃的声音,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叶翡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从盥洗室里抓了把梳子梳好头发,才去了客厅。
一到客厅她就惊讶了一下,因为来了很多人。
说句实话,她讨厌人多。
但是由于来的大部分人他都认识,她也就忍了。
沙发上坐了四个人——言臻一个人占据了一整个沙发——其他人都站着。
叶翡过去先是客气的笑了一下,说了一声“你们好”,才奇怪的问的旁边的梁恒川,“梁先生,又不是没有座位,你为什么要站着?”
梁恒川一脸精明混杂着献媚的贱笑,“没事,没事,我喜欢站着,还有——叫我老梁就好,老梁就好……”
来的正是原野沐一几个人,还有两个人叶翡不认识,一个年轻男人,一个眼角有疤的大叔。
叶翡友善的笑笑,对旁边站着的茉莉道:“茉莉,给大家倒点水。”
茉莉乖巧的“嗳”了一声,进了厨房。
梁恒川和沐一原野都见过她,这个时候看着她的腿时目光里都戴泽惊异和感叹,却都明智的没有出声询问,显然言臻已经告诉过他们,她的腿痊愈这件事了。
言臻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但是在场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他隐藏的表情很阴沉,冰冷深瞳里仿佛生了冰川风雪,周身三尺冷气横飞,能掉出冰渣子来。
原野倒是和上次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另一边沙发上沐一一脸兴味而有些畏惧的表情,时不时的瞟一眼言臻,目光撞到言臻身上的冷气,又“嗖”一下折了回去。
她身边那个叶翡没见过的年轻男人——叶翡觉得——笑得很欠扁,他的年纪似乎比梁恒川和原野都轻些,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上,穿着蓝色的西装,是那种很亮的蓝,配一条酒红色的领带,长相很是俊雅,下巴微微有些尖,狐狸眼天生带三分若有若无的笑,看人时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和桀骜。
而他边上那个看不出表情的大叔,轮廓如刀削一般,沧桑凌厉非常,古铜色的面颊上已经有了不深不浅的岁月折痕,眼睛却仿若金石一般,带着沉重压抑的质感,看到哪里,哪里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的眼角到额际的位置有一道突起的伤疤,脸颊微动时,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叶翡将客厅里奇怪的景象收在眼底,略有些莫名奇妙的坐在了言臻的身边。
沐一朝着那个年轻男人飞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男人懒洋洋的一笑,伸出手并着两根手指在眉毛上饶了一下。
“叶小姐,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沐一微笑着朝叶翡开口,她指向身边那个年轻的男人,“这是白礼,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白礼终于坐直了身体,伸出手和对面的叶翡交握了一下,笑眯眯的道:“你好,我是白礼。”
“你好,叶翡。”
沐一接着道:“这位是戚谷城,是我们公司的老人,老板的前辈。”
叶翡注意到她语气里的尊敬和郑重,露出完美的微笑,道:“戚前辈,您好,我是叶翡。”
戚谷城似乎笑了一下,但是脸上基本看不出笑的表情,眼角的伤疤挑动,显得刚凛森然,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你好,我是戚谷城,叫我老谷就行了。”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金属般沙哑低沉的质感,让人想起历经风雨的夜行者,掀开风衣兜帽时,袖底和领角携着的一梭凄风骤雨。
叶翡从他身上看到在场任何一个年轻人都没有的独特气质。
那是一种历经尘寰,风雨积淀的刚毅和铁血,像……一个老军人。
她眼瞳微微一缩,不自觉的看向站在沙发背后的原野——原野自她出来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的笔直如树,双目直视前方,标准军姿。
“大家喝黑豆茶好不好,我上次回陇西带的——”茉莉端着茶壶出来,挨着给每个人都倒了水。
玻璃杯底黑豆沉沉浮浮,澄亮的黄褐色茶水却将每个人的身影映照的扭曲了起来。
叶翡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客厅里所有人的坐姿。
看似随便不经意,其实都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比如原野,他站的那位置视线最广,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客厅,而且离门最近。
她慢慢收了目光,脑海里却回想起第一次见沐一和原野时的场景。
那一次,原野站着的,是相同的位置。
不会是巧合。
她的微微的挑眉,将许多怀疑和猜测压了下去。
茉莉倒了茶,默默的退了几步,站在了原野身边。
客厅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陷入了一种凝滞的沉默。
半响,言臻忽然出声,“谁的主意?”
“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只有叶翡莫名其妙的问道。
言臻朝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冰冷的目光投向了沙发上的其他人。
“是我。”戚谷城平静的说道,“我想来见见叶小姐。”
“对,”白礼跟着附和,“我也想来见见叶小姐,我们还没有见过面……”
叶翡在余光里瞥了白礼一眼,总觉得“白礼”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是叶小姐,”言臻的声调语气永远平的像一泊静水,“是言夫人。”
客厅里除了言臻自己之外的人,包括叶翡,都愣了一瞬,却是沐一最先反应过来,工丽的眉宇间笑意萦绕,“好好好,言夫人,我们改口!”
“不用改,”叶翡忽然出声,声音几乎和言臻一样平静的道:“我听不习惯,也不用客气的叫叶小姐,叫叶翡就好。”
她说完一转头,看见言臻正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里包含很多叶翡看不懂的东西,沉重而杂乱的情绪就像水流星轨一般经纬交汇,最终密密的交织成一张网,将叶翡网罗进去。
她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而周围的人和景物在倒退,时间再倒退,唯有自己一直清晰着。
“我听不习惯,”她微微皱眉,朝着言臻说道,声音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抱怨和嗔怪,“这样他们叫我的时候我会反应不过来。”
言臻“哦”了一声。
“小叶。”戚谷城忽然叫了一声。
叶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戚谷城是在叫自己,自从拉开江宁之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您说。”她道。
戚谷城微微转了方向,正正的面对着她,斟酌着道:“小叶,今天贸然来访,我这个人也不怎么会说话,你不要介意……”
“不会,您多虑了。”叶翡脸上微笑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戚谷城似乎没有预料到叶翡的反应,半饷才笑道:“你倒是不怕生……”
叶翡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她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四十多的男人,像自己当年的特训教练……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怕生,更何况……您是言臻的前辈,也不算是什么生人。”叶翡语气略有些玩味的道。
戚谷城却仿佛没有听出来似的,继续和善的道:“你的年纪……和言臻差不多吧?”
“二十四岁。” 叶翡毫不掩饰自己的年龄,即使假身份证上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要小两岁,
她说完以后,沐一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这点细微的变化被叶翡收进眼里。
“还年轻呐……”戚谷城叹了一声,似乎有无尽的感慨。
“除了你我们其他人都还年轻……”白礼懒懒的插了一句,一转头对沙发背后的茉莉到:“小茉莉,给哥哥拿个饮料好不?从来没有喝茶的习惯。”
“哦,我忘了。”茉莉吐了吐舌头,跑去厨房给白礼换了一罐可乐。
白礼接过可乐,懒散的对着茉莉的吹了一声口哨。
言臻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家不准吹口哨,坐好。”
白礼立刻直起了身子,端端正正的坐好,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乖的跟个小学生似的。
叶翡很有些好奇的瞄了一眼白礼,她记得无论是言逾还向晚读对言臻抱着一种类似害怕的敬畏,现在的白礼也是,言臻……很凶吗?
没有吧……
戚谷城接上了刚刚才的话,“是啊,你们都还年轻,我已经老了……”
“嗳,老谷,”白礼将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子搁在茶几上,明明坐的端端正正,却是一脸笑嘻嘻的懒散表情,“你天天说自己老了自己老了,也没见你老到哪里去,头发没白,牙也没掉……叶翡你说是不是?”
他冷不丁的将话头抛给了叶翡,叶翡也不介意,淡笑道:“确实,您不老。”
“就是就是,老谷,要是你现在就觉得自己老了,那七八十岁的时候可怎么办啊?”沐一也插了一句。
戚谷城笑着摇摇头。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开来,言臻当然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的将目光停留在叶翡身上,茉莉站了一会坐在了沐一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有时候跟着傻笑一阵,有时被白礼取笑一下,气氛还算融洽。
就这样一直聊了一个多小时,叶翡对白礼和戚谷城两人印像还都挺好。
沐一提议道:“要不中午我们出去吃吧?白礼,打个电话到安景楼?”
其他人纷纷表示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言臻似乎不太高兴。
言臻当然不高兴,出去吃饭哪有叶翡做的好吃?但是他又不想说出口,因为要是其他人都知道了叶翡做饭特别好吃,肯定会经常来蹭饭,这可不行!
“那行,稍等我一下,去换个衣服。”叶翡话音未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叶翡。”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叶翡倏地站了起来,大步踱到窗户边。
沐一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看向了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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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全国强降雨都比较多,天津前几天都淹成威尼斯了我就不说了什么了,大家注意天气变幻,别嫌换衣服麻烦,感冒了更麻烦,还有就是,下雨湿气比较重,可以……多吃点生姜……好吧生姜确实味道不好,我记得超市里都有那种泡水喝的干生姜,可以去买一点回来,要是还嫌难喝就放红糖,正好对大姨妈还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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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乃们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