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查,”竹本铃姬道,“虽然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调查那个叫叶佩……叶蕾的中国女人——”
“叶翡。”阿尔凯诺淡淡的纠正她,“只是一个中国女人而已,依照令尊的能力,想必是小事一桩。”
“这是当然,父亲——老师他是无所不能的!”竹本铃姬宣誓般极其郑重的说了一句,又问道,“幸子什么时候上船来?”
阿尔凯诺缓缓道:“傍晚时分,请放心,她跑不了……”
“哼!”竹本铃姬冷笑,“这个叛徒,竟然没有觉悟到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真是愚昧至极!她以为嫁给一个中国人就可以得到中国的庇护吗?也不看看她自己的身份……听说中国男人都是非常看重自己的妻子贞洁的,要是知道了她曾经做过什么,那个中国男人还会继续爱她吗?”
阿尔凯诺不置可否:“也许不会。”
“啊哈,当然不会!”竹本铃姬抱起手臂,“不过呢,幸子还真是幸运,竟然能找到一个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男人,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幸子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到时候,他们都是要下地狱的……背叛老师的人,都不得好死!”
阿尔凯诺对她的狂热和憎恶似乎不为所动。
竹本铃姬最后确认道:“她是一定会来的吧?”
阿尔凯诺点头,耐心的重复:“傍晚时分,请放心。”
竹本铃姬再次露出狠厉而娇艳的笑容,呢喃道:“其实也没关系,她的男人在我手上,还不怕她来自投罗网……”
她说完又坐了一会儿,舱室外忽然有人敲门,阿尔凯诺转头略有抱歉的看了她一眼,竹本铃姬自动站起来,走进了内室。
在听见壁柜门合上之后,阿尔凯诺再次无声的锁上了内室的门,将钥匙装进口袋里,看着悬窗外蔚蓝的海洋和天穹,露出嘲讽而扭曲的笑容。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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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
竹本铃姬手里的炸弹扔出去正炸穿了停机坪,彤红烟灰交替炸裂的蘑菇云升腾而起,点亮夜色的同时,几乎将海面震荡起层层波澜的巨响声里,原本停机坪上的一架小型直升机瞬间肢解。
燃着熇然火焰的沉重螺旋桨忽然从高空掉落而下,在落下的过程中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冲击开,竟然在空中保持了数几个翻滚,就朝着拍卖会观众座中央的方向,带着疯狂乱舞的火焰,席卷了过来。
言臻抬头,幽邃清澈的瞳孔里映照出螺旋桨迎风飘舞的火焰,倏然断裂成两半,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坠了过来。
他在那截螺旋桨到来之前,一把将叶翡掀开出去。
哪里想到就在他掀开叶翡的同时,船体因为受到了爆炸的震动,忽然一个剧烈的倾斜,被他掀出去的叶翡的顿时站立不稳,随着船体倾斜的角度,摔了下去!
而同时,爆炸的气浪携卷着被火焰灼烧成金红色的各种碎屑轰然而至,言臻只能赶紧弯身躲闪,而叶翡则是被气浪冲击出去很远,骨碌碌从楼梯口上滚到了不明的方向。
就在飞机螺旋桨断裂,言臻掀开叶翡的那一刻,阿尔凯诺看着满眼灼红的爆炸火光,和台上奔袭过来的妩媚舞娘,忽然抬手砍在了身边正准备躲闪的川田幸子脖颈上!
川田幸子虽然有所察觉也有所躲避,但是那一掌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砍了上去,她顿时头晕眼花一个踉跄,然后——阿尔凯诺露出热忱而残忍病态的笑容,将她推了出去。
川田幸子在地上翻滚几圈,半截螺旋桨“呼啦啦”的迎风而走,正落在了她裸露的肩膀上。
高温顿时烧焦了一片皮肉,混乱的爆炸呼救声里她倏然一声凄厉惨叫,然后伸手,将自己后背上已经因为灼烧和皮肤融化黏贴在一起的螺旋桨,大力撕扯了下来。
“刺啦”一声。
血肉被撕裂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像是从心底里划过了尖利的指甲,毛骨悚然而感同身受。
那一片烧焦的皮肉被同烧焦的螺旋桨撕扯下来带走,川田幸子的肩膀顿时迸射出去一泊血雨。
她满头大汗,露在面具外的嘴唇煞白如纸,她剧烈的喘息着,在兴奋呼叫着的舞娘奔到自己跟前之前,艰难的连走带爬,到了楼梯口。
……
爆炸一直持续了十分多种。
先是被炸裂肢解的飞机碎片随着气浪四处乱窜,紧接着是停机坪剧烈不稳的摇晃,然后忽然倾塌,被烧的灼红的钢板就那样直直的从旁边切了下去,“轰隆”一声巨响,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刀刃,将甲板边缘切成了碎片。
而就在停机坪落下的前一刻,一抹金红色的影子,就像爆炸时候暴虐的火焰的般,从楼梯上掠了下去,追着那个受伤的女人而去。
爆炸终于暂时停息。
船体依旧在轻微的摇晃,但是至少比刚才如同地震般的动摇西摆已经好了太多。
言臻缓缓的从瞭望室背后站起来走出,放眼望去游艇甲板上全都是零零星星燃烧的火焰,和几个在地上打滚意图扑灭自己身上火焰的受伤者,大部分人都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衣衫破烂,满身被刮裂的血迹。
幸好爆炸中心的停机坪距离他们的拍卖会中心不是很近。
但是甲板上任何一个敞开的地方,都没有叶翡的身影。
他回忆最后一刻自己将叶翡掀出去的方向,蓦然发现那里已经被停机坪切断,楼梯栏杆被烧成焦炭,摇摇欲坠在海风里还飘着一丝火焰。
他垂着的手缓缓握住成拳。
沐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她的脸上被刮出好几道血痕,胳膊还在流血,她走到言臻身边,焦急的低声道:“头儿……你的背,赶紧找个地方处理包扎一下!”
刚才螺旋桨坠过来的时候完全来不及躲,于是他将叶翡掀开出去,那半截螺旋桨自然从他身上刮了过去。
在他后背靠近左肩的位置留下一道手掌长的血口,伤口边缘的衣服布料都被烧焦,皮肉也都被烫的卷在了一起,血渗出来,带着那些灰黑的尘屑和烟气,缓缓浸入他的外衣上,颜色深了一层又一层。
他道:“先去找叶翡。”
戚谷城从后面大步跨过来,他坐的距离更远,因此爆炸发生的时候很快便躲避了起来,因此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你怎么回事?”戚谷城皱起眉毛看着言臻背上的伤口,“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再这么下去很快就感染了!”
说着就拉起他往瞭望室里走,言臻去站在原地不动,他沉黑的眼中晕开墨色的夜和夜色中爆炸留下的星火点点,忽然向前一步,重复了刚才的话:“先找叶翡。”
戚谷城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些:“小叶?对了,小叶呢……”
他回头四顾:“他刚才不是就坐在你旁边,人呢?”
沐一着急的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回来道:“头儿,她不在甲板上——”
“她可能下去了。”言臻说着,大步走到了被停机坪切断的楼梯边,却因为他的动作,背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蠕动着,又吐出一抹鲜血。
“你先小消停消停行不行!”戚谷城厉声道,“你自己伤的这么严重,怎么找小叶!”
这个时候茉莉和白礼以及原野也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找了过来,两个人都受了伤,但是都不很严重,茉莉小腿上一片被烧焦了的痕迹,白礼也是满脸刮出的血痕,大手臂上几道血口,腿上也有几道,但是大部分都已经不流血了。
幸运的是,原野没有受伤。
茉莉一眼就看见了言臻背后狰狞的伤口。
“啊!头儿,你你你受伤了!”
她来六组最迟,寥寥的见过几次言臻动手,干脆利落至冷酷,仿佛一切障碍在他眼里手底完全都不是阻隔,甚至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住他前行的脚步和意志,更遑论受伤。
不同于她的惊奇,白礼也是皱起了眉头:“我刚才老远听见你们找什么?找……叶翡呢?”
沐一快速道:“找叶翡啊!”
“啊,”茉莉小小声的叫了一声,目光在停机坪切下去将某个人切成两半的尸体上一扫而过,却接着道,“叶子姐姐呢?”
戚谷城过去将言臻拉回来,低声劝道:“你别着急,叶翡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她肯定不会有事……你先给我把伤口包扎了……”
言臻的眉头皱的比他还深一些。
在场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到,他会露出这么忧思深重的神情来。
他的长眉本该是扬起的,但是此刻却因为皱着眉头而连成一个平直的“一”,承载着今夜的血色火焰,压得那双隽永修长的眉竟然几乎不堪重负。
他的神色依旧冷峻,或者可以说是冷酷,让人非常容易的想起极北之地的冰川雪原,冷彻心扉,透愈骨髓。
沐一忽然想起一副画面。
那是经过她的手修改调色的一张图,一张照片……照片上战火纷飞,浓黑的硝烟弥漫,断肢残臂四处散落,被烧焦的土地处处透着绝望和紧迫的气息。
而仿佛从战火深处走出来的男人也是这般,冷酷的眉宇间承载着黄昏的血火,战靴踩在焦黑染血的土地上,难以忽略他眼底最深处,藏于冰雪之下的焦灼。
彼时画面,此时情景,如此相像。
沐一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茉莉上前拉了拉言臻的袖子,道:“头儿,你还是先处理伤口,要是叶子姐在这里的话,她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她肯定会这么说的,言臻想。
只是上次也是在这艘船上,他明明认出了她,却还是先一步撤走,最后还要她来救,这次也是在这艘船上,她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却还是转瞬不知所踪,不知生死。
“我和原野去找叶翡,”戚谷城道,“茉莉,你先带他去包扎一下伤口,赶紧的!”
戚谷城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言臻说的,因为已经有浓郁的血腥味缭绕在了他们之间,就像是某种催命的信号,催促着警示着这些人不得不做出决定处理。
茉莉将一言不发的言臻拉走了。
但是戚谷城和原野走到楼梯边,发现楼梯已经被完全损坏,而连接三层甲板的只有这一处楼梯,下望看见的只是一片黑暗和半截支棱着的胳膊。
戚谷城又走到了船舷边,意图从这里直接爬下去,刚找了船舷上的水手绳,忽然就被拦住了。
“请甲板上各位不要离开!”一个保镖样的人操着一口浓郁的美国西部口音英语说道。
“什么意思?”
他们刚才顾忌着言臻的伤势,就没有怎么关注甲板上的形势,这个时候原野才注意到,甲板上的情况已经完全被控制住,幸好炸弹炸的是停机坪,人员伤亡情况不大,如果那颗炸弹扔在人群中央,那就很好看了。
安德琳从一张桌子背后爬起来,礼服裙裙摆的下半截直接被燃烧成了灰烬,她的头发披散着,满脸的黑灰,显得无比狼狈,而她身边的罗伯特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德琳气愤的从同样灰头土脸的管家手里接过一张手帕擦着自己的脸颊,意图保持最后一点体面,但是事实却是,她因为恼怒而满面扭曲的神情,就像是一个煤灰里滚出来的老鸹。
“这是怎么回事!”她愤怒的大声叫嚷着,“莫里森呢!这个疯子是从哪里来的!”
老管家连忙去叫人去找莫里森,剩下的人也都开始十分有秩序的救治安抚伤者,有不少人十分的气氛,嚷着要廷代尔夫妇给个说法,连安全都不能保障,还举办什么拍卖会?
安德琳只能陪出一脸难看的笑,挨着道歉赔礼。
戚谷城看着拦住自己的保镖,直接上前对安德琳道:“廷代尔夫人,我们的人失踪了一个,我们需要去找,请你的人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