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陈子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故躺在清和殿外的花圃里。他揉着脑袋一摇一晃走回清和殿,刚一踏进大门就远远看到前殿门口两颗乌溜的脑勺鬼鬼祟祟地扒在门边,他恍然想起自己曾跟踪宁瑞,还有柴房和装满生肉的食盒……以及梦中那个仙女一样的美人。
他甩甩头,现在陈大少爷对于这些见不得人的小人行径深恶痛绝。他大踏步走过去,正要开口提醒这两人偷窥是不好的,谁知孙钊及时发现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边,挤挤眼睛示意他看里面。
子清不明所以,马上就忘了自己的立场加入偷窥行列。孙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刚才你已经错过了一场,千万别错过第二场。队长今天大走桃花运,不过每朵桃花都不好摘,看他能搞定哪一个。”
他边听着边伸长脖子往里看,正看到宁瑞心狠手辣地给即恒上药,即恒想跑又不好意思跑。他摇了摇头,如果这也算桃花的话,春天也太残酷了。
还是那位梦中美人好,又温柔又善良。就算自己真是被她打晕的,她也那么关心自己,值了。
见子清意兴阑珊地离去,神色又恍惚又幸福,孙钊发现了另一个值得挖掘的八卦,忙拉着张花病转移阵地。
不料张花病粘在门边一样拉将不动,还十分委屈地咬着手指,圆滚滚的脸颊满是妒色。
孙钊一下子稀奇了,今天他是被八卦之神眷顾了吗?他应该先八哪一边才好啊?!
心中无比感动地仰天哀嚎一声后,孙钊毅然决定留在老友身边看笑话。张花病咬着指头散发着怨念,孙钊作为老友陪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大花,你不会是看上宁瑞了吧?”
张花病很梦幻地转过脖子点了点头,害孙钊扶着窗户吐了一会儿。他吐完了才有空对老友的初恋发表感想,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
张花病不高兴了:“这是什么话,宁瑞哪里不好?不能因为你跟她不合就贬低她!”
果然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为老婆插兄弟两刀。宁瑞不过给他包了下受伤的手指头他就死心塌地,还会和自己顶嘴了。这娃的少年心也太好骗了……
“我跟她不合我不否认,但是……”孙钊气结,但是了半天也但是不出什么名堂。他唯一的挚友要被他讨厌的女人抢走了,事到如今他才醒悟八卦之神不是突然眷顾他,而是在玩他。
“总之有队长在你没希望的!”他只好企图将恋爱的萌芽掐死在摇篮中,不由分说就将张花病拉走。后者受了打击全身无力,孙钊拖了半天都拖不动他。最后还是即恒和宁瑞出来了,张花病在心上人的注视下被情敌帮忙拖走。
***
一直到傍晚即恒仍自捂着脸唉声叹气,他还从来没被女孩子打过呢……哦,被打过,但是意义不太一样。
陈子清怎能放过这个奚落他的好机会,他们仨儿被迫做苦力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每次都有特殊待遇,怎能不叫人心怀芥蒂?虽然这个待遇送给他他恐怕也要拒绝……总之,能找到嘲笑他的机会二少是不会放过的。
他故意学着孙钊的口气问即恒:“怎么样,队长?感觉如何?”
即恒白了他一眼,可惜对方没看见。他幽幽叹了口气才说:“糟透了,自尊心受挫。”
子清愣住。原来这小子也受了打击?二少突然感到一股罪恶感,心肠子一软不好意思再雪上加霜了。
孙钊见状啧啧摇头,论八卦的功夫这个正经的官宦子弟道行还差点远呢。他蛇一样灵活地凑到即恒耳边,身体高难度地横亘在两张床之间,贼笑着问:“小公主身上是什么味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子清红了脸,连一向老实的张花病一张圆脸红得跟煮熟的南瓜一样。孙钊回头打眼色,对面两双耳朵就远远竖起来听。
即恒心力交瘁,想也没想:“是桂花糖的味道。”
“唉?”三人同时一惊。然后各人的理解还是不一样。
张花病自言自语:“女孩子身上都是这个味道吗?宁瑞也是?”
“不,宁瑞身上有种海棠香。”
张花病瞬间泄气,蔫掉的南瓜一样面上一层霜。
即恒察觉到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孙钊不耐烦地打断他:“别理他,他吃太多了。”说着回头瞪了一眼张花病,再回过脸时,脸上挂满猥琐的笑容,继续问,“那你有没有亲她?”
对面两双耳朵贴得更近了。
即恒想了又想:“没有吧,不记得了。”
孙钊还在兴致高昂地准备下一个问题,即恒忍无可忍拉过被子不理他。孙钊急了,伸手扯他被子:“别这样,队长!给我们分享一下经验嘛,就像上次那样?”
“分享什么经验?被打的经验吗?”即恒没好气骂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都不知道公主那一巴掌有多狠,这滋味恐怕只有卫队长能感同身受。
孙钊见队长火了,只好收敛一下赔笑:“哎呀,女孩子脸皮薄,不打你今后怎么见人?公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姑娘。”
即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拉下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孙钊,问:“宁瑞也这么说,真是这样吗?她是为了给自己台阶下才打我的?”
孙钊心情复杂起来,惋惜地摇头道:“队长啊队长,亏你长了一张祸害众生又桃花泛滥的脸,咋这么不解风情?”
“去!”即恒啐他一口,斜睨一眼刻薄地回敬,“要是长你这样,有万般风情也没用!”
孙钊一时语塞,对面传来嗤笑声,他不满地骂道:“大花你笑什么?你也好不到哪去!”
连孙钊都败下阵了,队长果然厉害!
“以不变应万变,以敌之力反噬其身。队长又教了一招!”孙钊喃喃念着,忙掏出小纸片就着月光做笔记。
子清无奈地拉过被子躺下睡觉。与其和这帮人一起犯傻,还不如躺下去睡觉,说不定在梦中还能见到那个美人!
“队长以前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吗?”张花病仍然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学起了旁敲侧击这一招。而这一招对即恒甚是管用。
他全然没注意到同伴心里的小九九,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回忆过程还有点长,最后他说:“好像没有。”
“那现在呢?有喜欢的女孩子吗?”张花病又问。
即恒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好像也没有。”
“你能不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吗?”子清忍不住插嘴。
即恒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好像不行,因为以前的事都有点模糊了。”
“老年人才会记不清过去的事。”子清皱起眉头道,每次即恒说话不清不楚的时候,他都条件反射认为即恒在隐瞒什么,可他又套不出话来。不过他倒没忘记张花病的反常,回头问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像你啊。”
孙钊不知为何不出声了,可能在生闷气。
黑暗中张花病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大家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是怎样的?”
梦中情人啊……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是一个多么梦幻又美好的梦,只是想一想就会露出微笑,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子清心里灌了蜜似的,但他又不好表露出来,便顺水推舟转移众人视线:“你提出来的,你第一个先说。”
张花病嘿嘿一笑,光听声音就能听出他此时少年怀春又兴奋又羞涩的心情:“我觉得吧……宁瑞就挺不错的!”
孙钊直往天上翻白眼。他和宁瑞就是合不来,而唯一的挚友居然看上她了,怎能不叫他禁不住仰天长叹命运弄人!
“真是的,你怎么会看上她的?她简直就是小一号的公主,一样蛮横无理。”孙钊愤愤。
张花病有点委屈,但他不气不恼,依旧害羞地笑着:“我就觉得她挺可爱的,偶尔也很温柔……”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露出一丝哀怨,“只不过她只对队长一个人温柔,今天我看到她帮你上药,眼神里幸福得跟新娘子一样。”
孙钊凉薄地附和:“对对,我也觉得那丫头喜欢队长。”
张花病被挚友捅了一刀,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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