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恒一把抓住她才没有让她冒险去自投罗网。而张花病气还没喘匀就遇到食人鬼直冲而来,哪里还能听到和瑾的命令,下意识往旁边躲都没有躲掉,迎面对上食人鬼。
而食人鬼身负重伤,全凭着一口气直冲向大门。或许真是天不亡他,张花病被其气势所慑,又因其速度相逼,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就被撞翻,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打滚。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食人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路而逃,如出无人之境!
“你拦着我做什么?”和瑾气愤地喊道,“你为什么不抓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跑掉?”
“公主……”和瑾的挣扎时不时触碰到了即恒的伤口,可他还是牢牢抓住和瑾的手不松开,只沉声劝道,“跑了就跑了,他诡计多端,保不准是诈逃,你不能出去冒这个险……啊!”
和瑾一掌往他身上招呼,即恒身体剧烈地踉跄了一步,她抽回了手,厉声说:“本公主要捉住他,不论死活!”
抬眼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和瑾沉声喝道:“都跟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当先追了出去。孙钊和张花病相互对视一眼不知所措,两个队长都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可是公主已经独自去追食人鬼了。
最后孙钊拍了一下大腿丢下一句:“大花,我们去。”便跟着离开了寝殿。
张花病匆匆瞥了一眼即恒和子清,二话没说掉头就走了。
寝殿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三个各怀心事的人黯然神伤。
子清轻舒了口气,不知为何双腿有些颤抖,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鲜血横流的手掌,兀自取过药盒包扎。麦穗笨拙地爬上前帮忙,颤抖不止的双手轻握住他的,泪如雨下。
子清忍不住心头狂跳,朝思暮想的人如今近在咫尺不说,还在为了他流泪。一种夹杂着心痛感的幸福顿时充满心间,有些伤感,又有些温暖。
他无意间瞥向即恒,那家伙一反常态地立在那里默不吭声,只冷淡地看着他们。子清蓦地想起方才和瑾一掌拍落时他一瞬间流露的痛苦之色,心下一股担忧随之升起。
“你受伤了?”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始终围绕在即恒周身,这种冰冷的气息不论是第一次相见时还是夜半聊天那一次都不曾这般强烈,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墙。
子清不计前嫌的关切并没有得到即恒的回应,他涣散的目光逐渐在麦穗身上聚拢,再一次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麦穗忙于包扎的手滞了滞,神色黯然地望了一眼即恒,敛目低声道:“我以为你能明白……”她将最后一点绷带饶过子清掌心,细细地缠紧后转过身子,静静地说,“我帮他,因为他是我的同伴。”
她抬起泪痕未干的眼眸,目光中甚是平静,轻声说道:“在茫茫世事中能遇到与自己一样的存在,证明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个的感觉……你一定是能够明白的,对不对?”
她温柔而悲伤的目光落在即恒眼中,犹如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浪,搅碎一池平静的水面。
与自己一样的存在……这世上还有吗?
他微垂下视线,眸中有光点流动而过,在他重又抬起眼时却静静隐去了。
“他无节制地杀人,你帮他便是帮凶,一样有罪。”他盯住麦穗,声音嘶哑而低沉,道,“会遭天谴的。”
“可是他并不是喜欢杀人才去杀人!如果为了生存迫使其他生灵丧命也要遭天谴的话,人类才是第一个该定罪的。”麦穗痛苦而绝望地申诉道,“他就是这样出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谁又会喜欢以这种方式生存?”
“你不要忘了。”即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精魅因人而生,因人而存,不可忤逆人类——这是‘人之卷’的规则。”
他张开眼睛看向麦穗苍白无力的容颜,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他只是在提醒她事实罢了。
精魅本就是人类欲望的产物,虽隶属于“人之卷”实则与妖无异。但是也有一些特殊的精魅以守护神的身份服务于人。其中农神就是一种。
可是食人鬼却是从尸体上产生的。人类扭曲的欲望产生了变异的精魅,出生的错误不是他们能够避免的,但是这份错误必须由他们来承担。
为了生存……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也是一个残忍至极的报应——天道轮回。
“等一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子清听得一头雾水,他看向即恒,又看向麦穗,讷讷地问,“什么精魅?什么‘人之卷’?什么规则?”
麦穗低着头,沉默不语。子清转向即恒,却见即恒眸色深沉地看着他,背后冷不丁升起一股寒意,心中的种种疑问都硬生生梗在了喉间。
空气渐渐冷下来,一种不自然的沉默弥漫开,像□□一样窒闷。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即恒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在子清诧异不解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寝殿。
大门打开时,一阵风轻飘飘地溜了进来,吹拂在面上,直凉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