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来了。我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那柱香,刚刚燃了不到一公分。“噗”的一声清响,烟灰落在桌面上,时间都仿佛凝住了,漫长得让人绝望。
耳中传来“咣当”一声,云谨言从凳子上滚落下来,趴伏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惊叫出声。莫伤握着刀的手依旧稳健,没有一丝抖动,刮骨剔肉,没有丝毫的含糊,轻声向我道:“你别动,不用担心他,一会儿自己会醒过来的。”
我倒真希望云谨言能够多晕会儿,少受些苦。可惜他的身体太好了,仿佛在印证莫伤的话,不过片刻,他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却痛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随着莫伤刀锋逐渐深入,他压/抑的□□声不断传来,让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分钟倒有一个时辰那么长,我趴在那里,侧着头正好能看到地上的云谨言。他此刻在地上将自己蜷成虾子一样,额头贴着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我再看向桌上的焚香,还剩下长长的一大截,那一点红光仿佛永远也燃不到尽头一样。
后肩的匕首终于抽出伤口,泪眼朦胧中,我见云谨言抬起头看着我,竟然对我展颜一笑。即便他脸色惨白,样子狼狈,那抹笑容却依旧温暖,像春风拂过水面。我眼泪流得更凶,浸湿了脸下的枕头。
清理完背后的创面,莫伤为我涂上药膏,一股清凉蔓延在伤口处,我见到云谨言的眉头也难得地松了松。莫伤拿出羊肠线和一根绣花针,云谨言哑声问,“等等,你不会这会儿想做女红吧!”
莫伤回头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再忍忍,伤口开裂着不好愈合,我要将她的伤口处缝上,这样好得快!”
“嘭”地一声,云谨言趴回到地上,举起一只手,投降似的摇了摇,“针脚轻巧些,别跟纳鞋底子似的。”
莫伤的手指比最善于刺绣的秀女还灵巧,上下翻飞,我耳中只能听见针线穿过皮/肉拉扯的声音,“嗤啦嗤啦”地此起彼伏,而云谨言已在地上抖成一团。
缝完了后面的创口,莫伤又让我翻过来,仰面躺着处理前面的伤口,所有的程序再来一遍。我都不忍心去看地上的云谨言了,只是通过他的低吟,能够知道他在剧痛中昏过去了,又在剧痛的刺激下清醒,死去活来的不知多少次。
当莫伤缝完最后一针,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时,那柱香还剩下四分之一。
莫伤为我涂上药膏,又仔细地用白布把我整个肩头都包裹住。我僵直地躺在床上不敢乱动,生怕牵扯到伤口。微微转头去看云谨言,见他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晃,脸白得透出青色来,额前的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摇摇晃晃地坐到桌子前,手抖得跟筛糠一样端起一杯茶,哆哆嗦嗦地举到唇边,一张嘴,却是满口的血沫。
“咦?我让你叼着的木棍呢?全都咬断了?”莫伤诧异地问。
云谨言漱了漱口,口齿不清道:“你咬个试试!我牙都咬松了,它都没断!嘴里都硌出血来了。你那木棍哪来的?”
莫伤一脸的无辜,“从你前厅多宝阁上的那个宝鼎里抽出来的。”
云谨言转着眼珠想了想,须臾两眼喷火,“那是铁木的!”
莫伤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虚道:“我想着你牙口好,寻常木棍肯定一咬就断,所以看着那个结实,才抽出来两根给你。怎么,被你咬出牙印啦?大不了我赔你!”
眼见云谨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莫伤丢下一句,“我去厨房看看,让厨房给你们两个都做点儿流食。”说完就落荒而逃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同时开口问对方:“好些了吗?”
“我没有痛感,辛苦你了!”我向他道。说实话,换了我是他,我真没有勇气替别人去忍受这样的疼痛。
“我这里痛过就完了,倒是你要卧床修养一阵子。”云谨言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除了将我的痛楚转嫁到你的身上,这个蛊毒还有别的危害吗?”我不禁问他。
“有啊。母蛊在你身上,你若死了,我也得跟着翘辫子。所以说我的命是拴在你身上的。”云谨言道。
“啊?”我大吃一惊,一下子感觉鸭梨山大,“那我可得好好活着。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连累死你了!”
云谨言点头表示赞同,意味深长道:“你肩上的胆子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