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蛾自打了帘子出来,便见文秀领着几个婆子站在廊下,忙笑道:“太太刚还问呢,可巧就来了。”
打头那来升家的便笑道:“老太太二月初便催着呢,本是指望着给姑奶奶生产时能帮衬的上。姐儿大福,竟生在花朝这样儿的好时候,想必是有造化的。”
青蛾笑道:“嫂子可就指着这张巧嘴吧!太太等着呢,且随我进来吧。”
却只有来升家的、周瑞家的并一个贾母送来的药嬷嬷随着进去了。贾敏刚刚生产正是坐月子的时候,不好惊了风,众人便也只在屏风外站了,青蛾与一个大丫鬟名唤红粉的进去服侍。
还未请安呢,来升家的眼圈便红了一轮,哽咽道:“给姑奶奶请安了。老太太问姑奶奶身上好。”
贾敏听得母亲身边人的声音,心中亦是感怀,也哭道:“不孝女却也想问母亲好呢。一别经年,日日牵挂,只想着若能再服侍母亲一日,哪怕登时死了呢。”红粉青蛾亦是在一旁默默垂泪。
既叙了别情,众人也收了眼泪,来升家的便先笑道:“老太太给姑奶奶道喜了,大老爷、大太太给姑奶奶道喜了,二老爷、二太太给姑奶奶道喜了,琏二爷、珠大爷、宝二爷(注1)几位姑娘给姑妈道喜了。奴婢忝颜,也给姑奶奶道喜,沾沾姑奶奶的喜气儿。”
贾敏在屏风后听她那一溜的道喜也觉得逗趣儿,笑道:“既是道喜,也没有让诸位姐姐白来一趟的道理。我这里已备下了屋子,还有那烧的滚滚的锅子烫的热热的惠泉酒,诸位姐姐不妨住到姐儿满月,吃了酒再随送礼的队伍回去,岂不两厢便宜。”
来升家的笑道:“姑奶奶最是体贴咱们的,我便不要这老脸,也定要赖上一杯姐儿的满月酒回去的!”
一时众人皆笑了,周瑞家的正欲说话,贾敏却在屏风后面道:“如今我也乏了,便散了吧。来升嫂子且留下,和我说说话吧。”
周瑞家的恨恨的,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躬身福了一福,转身退了出来。
来升家的见众人都退了,便绕过屏风,走到那帷帐边上,轻轻地撩起一点边角,只一眼便红了眼睛,哭道:“我的姑娘诶,好好地怎会……”
贾敏躺在床上也是不住垂泪,缓缓才哭道:“嫂子你看看我如今的日子,也不过是有一日便熬一日罢了。只是可怜了我那苦命的姐儿……”一时竟泣不成声。
来升家的心下惶然,她是知道贾敏心病的,也不敢深劝,只道:“老太太如今亦是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着姑娘呢,姑娘千万保养要紧,不为别的,就为了姐儿和老太太念着女儿的心呢。”
贾敏思及刚刚出生的女儿,又是一顿痛哭。
好容易两边收了泪,来升家的便道:“老太太自收到姑奶奶的喜信儿便一直预备着了,却不承想姐儿自有造化,自个挑了个好时辰,这预备想来多是用不上了。不过有一个药嬷嬷却是好的,药膳养生俱是祖传的,如今让她替姑奶奶调理调理,比吃药要好呢。”
贾敏感叹了一番母亲体贴女儿的心思,却是凄然道:“我如今的身子自个儿也是知道的,想来不过是再熬个几年,也就罢了。这嬷嬷听来是个本事的,不孝女自嫁了却从未在母亲面前尽过一日心呢,不若留在母亲身边,也是女儿的心了。”
来升家的听她话语竟是生无可恋一般,心中便是一紧,暗暗思忖自己临行时老太太交代的一行话,只觉自家老太君果然是女中诸葛,端的是料事如神。
一咬牙,便跪了下来,轻轻道:“今儿来时,文秀姑娘领着咱们穿过园子,奴婢倒是恍惚见了个粉雕玉琢神仙般的公子。后来一问,才知是姑奶奶家的哥儿,如此人品,也勉强配得上姑奶奶呢。”
贾敏听了这话,静默不语。来升家的心里惴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半晌,贾敏才叹了口气道:“这话,想必是母亲教与你的吧。母亲自是一腔心血为了我好的,可如此,你叫我、叫我怎能甘心!”
来升家的一听便知此事有门,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更是在一旁劝道:“我的奶奶诶,恕奴才说句不该说的。咱们做女人的,无论丈夫是否疼宠,那也要是子女傍身后才能硬气。若是没个子息,便是丈夫再给脸面又如何?那起子恶仆刁奴自然有话编排。如今琛哥儿还小,娘又是自幼去了的,姑奶奶将他抱了来,又有谁会说一句您的不是?便是琛哥儿长大了,也只会记得您的好。若日后再有了嫡子,那也是个臂膀不是。”
贾敏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有些松动,却也不好说死了,只淡淡道:“嫂子且去吧,容我再想想。”
贾敏自幼便是个心气儿高的,之前那是强争一口气,也是存了不想叫人笑话的意思,方才死咬着将林琛认了庶子。可她本就是贾母亲自教导出来的,内宅阴私也是自幼见惯了的,见识手腕自是不俗,否则也不会笼络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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