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谢家的钱银赔偿,还愿意腾出位置来,而所要的,也不过是人家自己婚后亲力经营出的铺子。
若谢家再强求女菩萨为了两家的名声脸面,委屈着她自降为妾,简直禽兽不如。
当下,谢王妃确定楚琳琅和离的念头不改,又是宽声安慰楚琳琅,将自己不懂事的妹妹好一顿骂,又允诺着谢家会派人跟周家老夫人斡旋,就算她不要额外的铺子,谢家也会另外出一笔银子,定然让楚琳琅体面之后,这才亲自送楚琳琅出门。
谢王妃送走了楚琳琅,这才回转,她的母亲刚才在就在隔壁屋子,一直听着呢。
不过陪着苏氏的,还有个苏氏的亲妹妹。
这位嫁给京城一户姓安的小吏家中,她的丈夫从文,升迁没有当初只是军曹的姐夫来得高。
这让安姨母心中一直不甚是滋味,时不时便来沾沾姐姐与姐夫的便宜。
她自诩比苏氏有心眼,又是爱彰显,好管闲事,从姐姐嘴里知道了这事儿,便来帮着姐姐拿主意。
安姨母也听了谢王妃和楚琳琅的对答,却并不满意,觉得外甥女身为皇子王妃,却跟个小商庶女赔礼道歉,实在当得不够威风。
那周家将两间铺子陪出去,还剩下什么?姐姐和姐夫真是不为二丫头考量。
若是由着她来,定能将这楚氏整治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净身出户!
苏氏却叹气:“行啦,这事儿悄无声息的和解了就好。也幸好那楚氏厚道,好说话。”
安姨母冷哼了一声:“是呀,她命可真好,竟遇到你们这样的人家,给了铺子,竟然还要谢家给银子,这是什么道理!你啊,早跟我说这事儿就好了……”
安姨母说得正起劲,看谢王妃投递过来的眼神,这才悻悻住口,跟着姐姐一起出了王府。
再说楚琳琅出了王府大门的时候,微微松缓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婆婆赵氏的为人。若是她自己提要带走两个铺面,只怕婆婆赵氏又要拿她不生养说事,逼得周随安直接休了她,让她两手空空卷铺盖走人。
而如今,她先狮子大开口,再大度退让,博得了谢王妃的几许愧疚之情,又宽容大度表示会周全谢家的名声。
到时候,自会有谢家出面施压,让周家出铺子与和离书,这比她自己独力跟那母子二人博弈,要好上许多……
毕竟她有什么本钱跟京城里那些权贵之家斗?识时务些,善解人意些,才能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利益……
她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却一眼看到就在王府的斜对面,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带着小厮站在那望着她。
司徒大人?这大上午的,是诸府大人公干的时候,他怎么在这闲逛?
想着他前日替自己修了门,楚琳琅便走过去跟司徒晟还礼。
听楚琳琅问他为何在此处,司徒晟倒是老实说道:“今日去归还手帕,只看见了冬雪姑娘。她说你来了六殿下的府宅,我便来此处等你。”
楚琳琅愣了一下,想起那日他擦嘴拿走了自己的帕子。
不过归还东西,给冬雪就好了,为何又来了这儿?
于是她问:“大人追来这,还有要紧的事儿要与奴家说?”
司徒晟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楚琳琅,淡淡道:“夫人不是求过在下,护你周全吗?听你一人入了王府,便来看看。”
啊?楚琳琅一时没听明白,愣愣接过了手帕。
她全然忘了,在湖边跪求司徒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的事情。更是没想到,司徒晟居然当了真,很是正经地来给她保驾护航。
看那小厮观棋磕了一地的瓜子皮,他们应该在这站了许久。
如此一来,楚琳琅真是心下感动,再看司徒晟那一身少卿官服,如此英挺逼人,真是京城百姓的庇护神,让人心安满满啊!
楚琳琅破涕而笑,平生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夸赞着司徒大人英武逼人。
司徒晟耐心听她拍马捧屁了一会,适时打断她的话,问了问她在王府里的情形。
楚琳琅万万没想到,自己与周随安闹着和离,能商量的人既不是远在千里外的母亲,也不是京城里同父异母的大姐,而是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司徒晟。
不过这位大人既然知道头尾,她也不必隐瞒,毕竟她认识司徒晟,甚至比周随安都要早些。
俩人都没有坐轿子,便这么一路顺着略微偏僻的街巷,一边走一边聊。
大部分时候是楚琳琅讲,而司徒晟沉默在听。
当听到她打算和离之后便离开京城回去找母亲时,司徒晟才开口道:“你若这般回去,恐怕你的娘家人也不好相与,若无可靠的落脚处,不若暂时在京城,最起码这里的治安比别处要好许多。”
楚琳琅想起前天夜里被踹飞的大门,并不太认同京城的治安。
可若说出来,就是在抽打身边这位京城保护神的脸。
司徒大人倒是自己主动提了这事:“前夜有凶犯,有人看到他逃窜到了你住的街巷,这才引来官兵搜查,像这类事情,并不太常发生,不过你若搬到城南的集萃巷,那里的治安会更好些。”
这是他第二次提议自己搬迁了,楚琳琅正要问集萃巷为何就治安好时,街巷里突然传来了马蹄声阵阵,只见一对高头大马突然冲入了巷子中。
眼看着马儿毫不减速冲了过来,司徒晟手疾眼快,一把将路中央的楚琳琅和夏荷扯了过来。
夏荷还好些,踉跄撞到了一旁的店铺门板上,而楚琳琅却一时失了准头,一下子就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的官服也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道,一如当初在马车上时,萦绕在她鼻尖的气息。而这男人的胸膛怎么这么硬,撞得她鼻头生疼?
慌乱之下。楚琳琅还伸手撑了撑他结实挺阔的胸……
就在这时,那个领头在巷子里驰骋的壮汉勒住了缰绳,转头打量着拥着佳人的司徒晟,冷笑了一声道:“司徒大人,可真清闲啊,你们大理寺都忙得人仰马翻了,你却在这里幽约红颜?”
他方才匆匆一瞥,瞟到了楚琳琅的侧脸,乖乖,可真是个美人……
楚琳琅赶紧从司徒晟的怀里挣脱出来,因为那些人马堵住了街道,她一时走不出去,便低头避人,冲着街上的铺面站。
那来者有些意犹未尽地瞟了一眼楚琳琅娇俏的背影,便将目光调向了司徒晟:“前日太子遇刺,明明嘱托了司徒大人,一定要拿住刺客,可捉捕那夜,您却半天不见踪影。兵营那些莽夫虽然拿住了人,却失手将他弄死了!这死人可怎么审?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杀人灭口啊?”
司徒晟负手看着来者——这位是东宫太子的带刀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陈放。
他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跟大理寺少卿司徒晟一样,都是正五品,所以说话很不客气,甚至连马都没下。
司徒晟听着他的指责,只是平和道:“那日兵营派来的人不太守规矩,私闯民宅,将人家的大门都踹烂了,一屋子女眷,就这么不管,只怕第二日要敲衙门的鼓。我顺手帮忙修了修,谁知就这么点功夫,兵营的人就将刺客缉拿了。等我到时,那人已经咽气。不过陈都使放心,就算只有尸体,大理寺也一定根据线索顺藤摸瓜,拿住刺客同党!”
陈放斜眼看着司徒晟,再次心中冷哼:什么东西!以前不过是翰林里给皇子们逗乐的闲官,竟然一路靠着六皇子那废物,借着扳倒皇叔泰王,在陛下那里起了势。
不过这司徒孙子可真油滑,甚是会看形势,明知道这次太子“遇刺”水深,竟然溜着边儿走。
结果让四皇子一系的人占得了先机,顺利杀人灭口。
而司徒晟倒落得清净,毕竟这人死人活,全是协查兵营的责任,不关大理寺的事。
现在刺客死了,太子辛苦布的局也全白费了。
本以为这次咬死刺客是四皇子派出的,能让四皇子彻底翻不了身,可这位司徒大人太不顶用了。
要知道太子殿下原本听闻司徒晟和老六闹翻了,有意拉拢一下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并且早早言语提点了他,要夜里好好当差。
可惜一片好心错付了,这司徒晟替太子办事如此不上心。没眼色的东西!也不看看当今陛下还有几年寿数?如今诸位皇子里,又有谁能与太子企及?
司徒晟既然这么爱做木工活,迟早要被贬去将作监,当个木工苦力!
想到这,陈放懒得再跟这自毁前程的小子废话,只甩动鞭子,带着人马再次呼喝而去。
楚琳琅方才对着门板一直默默听着,倒是听明白了七八分。
虽然听不懂方才那人的话头由来,但她猜测,若拿住了那刺客,无论是死是活,司徒晟应该都落不到好处。
难怪他能喝下那么苦的米茶,原来是跑到她的院子里避祸了。
听到人走了,她不由得偷偷抬头打量着司徒晟,却发现,司徒晟也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