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真打听到了门路,能拿钱粮代。
我和你爹,这一辈子,都没能没水的。
把你们兄弟几个拉扯大,都已经头拱地了。
现在这立等下呛滴,你让我上哪儿整那么多钱粮去?
我们老两口儿,这一把老骨头,就算砸碎了搁大锅里熬,也榨不出那么多油来啊!”
李槐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
“娘,你瞅你这话说滴,那哪能都让你老掏钱呢?
我这又不是死的。
这两年在镇上粮铺里做账房,我也挣下来几分银子。曹氏也不是个大手大脚的。这两年,正经攒下来一些铜钱。
再说这不还有大姐、二姐呢么?
家里有事儿,我们哥几个,有多大章程,就得使多大章程。
哪还能都指着你们老两口儿呢?”
李槐这两年在镇上住着,赁的房子离着他做账房的粮铺只有几百步远,每天就打打算盘,记账对账,再监督着伙计们进货出货,很是清闲自在。
这才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把他将养得白白胖胖、身娇肉贵的。
活计虽然清闲,钱却赚得不少。
东家给他的工钱,是二两银子一个月。三节两寿的,还有至少两串钱的节礼。平时东家偶尔来巡查,或者安排他临时加点什么活儿,还会随手打赏。
他一个月赚的银钱,比老两口儿外带几个泥腿子兄弟,搁家种大半年地的收入,还要多出一截。
他怎么可能舍了这么好的一份工,回家跟老爹老娘出苦大力,从土里刨食?
刚得了信儿那会儿,李槐就觉得,乔细妹这回把他们都叫回来,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可他琢磨着,这征兵令,怎么也征不到自己头上来。
到时候,只要老爹老娘露出来哪怕一丁点儿让他拿钱的意思,他就一味哭穷,死活不往外掏银子,就完了呗。
难道老娘还能上手搜他的身不成?
谁曾想,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老娘甚至提都没提让他掏银子这一茬,只一招釜底抽薪,就让他主动跳了出来,自动自觉地给家里做贡献。
不光得掏银子,还得乐呵呵地掏!
还得求着老娘收下!
万一要是把乔细妹惹毛了,她豁出去毁了自己的前程,有孝道压在头上,他就只能受着!
“不孝”的名声一旦坐实了,那可不光会失去粮铺账房这份工。
自己的师长、同窗,乃至乡亲、邻居,甚至街上的光棍泼皮破落户,哪个都可以瞧不起自己,都可以面对面唾自己一脸!
有那么一瞬间,李槐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他想问乔细妹:
你不是一直偏疼我吗?这会儿怎么舍得这样压榨我了?
可是他问不出口。
一来,他怕把乔细妹惹毛了。
二来,征兵是关乎性命的事儿。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能把银钱看得比兄弟的性命重,但爹娘却不可能这么想。
三来,这话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被几个兄弟听到了,那就把他们彻底得罪了。
到头来,自己不光掏了钱,还得不到别人的感激,甚至还得遭人恨。
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但他到底不甘心,所以话里话外,就把李桃和李梅给捎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