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何熙也笑了笑,就跟着跟海州厂的人一起出了门。
倒是潘少华跟顾孟平说:“这位何熙,我看才华不亚于你,小顾啊,你这是棋逢对手。”
顾孟平笑着说:“那不正好,这说明我们国家人才辈出。不过,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下午再看吧。”
吃了饭,何熙他们就回了宿舍休息,下午的考试时间是三点整,但是两点钟就要集合——下午考场放在了京郊的京城维修厂,需要提前一个小时走。
张慧丽还没过劲儿呢,一个劲儿的跟余芳华说话:“今天咱们海州厂真是太威风了,我想过咱们成绩好,其实我提前交卷也是想显摆一下,可没想到我是满分!”
“让他们说咱们海州厂没希望,让他们说何熙,谁说长得好看年轻就没才了,这会儿可知道咱们厉害了?”
“何熙你都不知道,刚刚好几个人缠着徐厂长呢,都想要你的培训资料!”
结果她一扭头,何熙都睡着了。
张慧丽忍不住说:“你说这心得多大,我看徐厂长今天多多吃了一碗饭,何熙压根不在意。是不是有本事的人就这样!”
余芳华乐的够呛:“我觉得是,赶紧休息吧,下午可是硬仗。”
等着下午去坐车的时候,大家的行头可就跟上午不一样。上午每个人就拿根笔,下午大家可都带上了自己的工具包。
虽然说京城维修厂那里电焊机床什么都有,但实际上,大家还是习惯自己用惯了的东西。
而且,这会儿后补人员也都来了,所以,海州厂就比别人慢了一些——张成师傅的腿依旧不太好,需要两个人扶着。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大半。
这会儿的海州厂可不是上午的海州厂,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但瞧见他们居然连有严重腿病的老师傅都带来了,大家心里还是觉得:海州厂底蕴不够。
像是江城厂阳城厂这样的大厂子,八级工虽然不能说到处都是,但却也不少。
这种活动,都是大家挤着上的,哪里会找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来,除非是真没人。
那下午的考核,恐怕海州厂也胜算寥寥。
没竞争的厂子,技术怎么可能进步呢?
等着张师傅坐稳了,车子才开了起来。一路上掠过京城的风貌,向着郊区开去。不少人都趴在窗户边上看,不时发出惊讶声,何熙也看入了神,这会儿的京城远不如她那个年代的一个省会繁华,却有独特的味道,何熙挺喜欢的。
等着到了郊区,组委会已经准备好,维修厂直接空出了一个车间,上面专门拉了红色的条幅——机械部全国柴油机厂大比武,用来给他们比赛。
等着进去就发现,地上分了两部分,左右各摆着十几台t185,即便这都是大家生产的,可场景还是挺让人震撼的。
“应该是两轮。”
“那肯定是装配和检修,谢天谢地,题没偏,我真怕他在弄出什么来。”
“这可不好说,想出新,两轮也够了。”
一时间,挺多人沉默。
海州厂的人也注意到了,这可真是不好猜测,徐厂长就说:“不用在意,所有的考核归根结底还是看基本功,题目就是形式。这些天t185都拆烂了,怕什么?”
这么一说,大家都轻松点,就是,怕什么呀。
余芳华立刻点了头:“知道的。”
杜勇也沉声说:“心里有数,放心吧。”
他们这边说完,就瞧见潘少华带着顾孟平,还有其他几位领导已经进了厂房,大家立时安静了下来。
潘少华不是那种话多的领导,只是说了寥寥几句鼓励大家取得好成绩,就让顾孟平宣布规则。
这跟上午的时候不一样,上午大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道顾孟平是何许人也,一个中午时间,顾孟平的家底都被扒了出来。
张慧丽小声说:“听说他是前年京大毕业的,现在担任进出口管理处的副处长,很受器重。”
何熙都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张慧丽说:“容城厂的那三个小丫头告诉我的,她们还想跟你道歉,不过不好意思。”
何熙扭过头,就瞧见了上午说她坏话那三位,正冲着她笑呢。
显然,她们原本挺相信那个传言的,不过何熙用实力击碎了传言,现在倒向了何熙一方。
顾孟平的声音有些沉,倒是很好听:“技能考核分为两部分,第一轮拆卸与装配,先卸后装,要求步骤合规,零部件无损害,装好后能够正常运行,达到出厂标准。”
“第二轮是维修。每厂都会分配到一台有问题的t185,查出问题,修理完成,正常运转,算是考核完成。两轮考试,都按着最终完成时间来确定排名。”
“十分钟后,第一轮开始。请大家按着厂名寻找自己的位置。”
拆卸和装配都是装配工的活,这一轮主要是看杜勇的,其他人用不着。
所以顾孟平的话一落,杜勇就径直走向了早就看见的标着海州厂牌子的位置,何熙看了看号码,是第十二号。
这个位置在挺靠右,所以,落座的时候,何熙故意坐到边上一些的位置,好能够看到他们。
不多时,就听见铃声响起,所有工人动了起来。
这都是柴油机厂里选□□的优秀工人,对于流程都非常熟悉,几乎立刻,大家都从包里掏出了小的扫把,将已经打扫过的水泥地面又扫了扫,随后才抽出带来的雨布,铺在了地上。
将柴油机抬到雨布上后,又拿出了抹布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这是t185的说明书上写的操作流程,平日里看不到,如今瞧见十几位装卸工整齐划一的动作,真是挺震撼的。
随后,大家才将带来的工具包放在了雨布上,拿出了各自的工具——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扳手、干净的盆,铜棒或者木棒。
然后正式进入拆卸环节,场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工具偶尔碰到金属发出的声音。
倒是有一个例外,就是杜勇,他低头看了一眼发动机上的铭牌,然后才开始步骤。
这个动作实在太不起眼,几乎没人注意到,唯有顾孟平看到了,露出感兴趣的目光。
t185是单缸柴油机,拆卸标准是由上到下由外到内,由简单到复杂。按着流程,是从油箱开始,随后汽缸盖、连杆总成、调速系统、曲轮飞轴总成、喷油系统总成和凸轮轴总成。
这里面,前面大多就是拧螺丝,越往后就越精细。
不过,面前这些装卸工,都是厂里的精英,他们手里不知道组装和拆卸过多少台t185,早就对步骤烂熟于心,所以一时间只觉得眼花缭乱,每个人的动作都快的不得了。
但渐渐地,差距就出来了。
有些人心思细腻,干活小心,每样零部件卸下后,都有仔细观察一下才放入干净的盆中。
而有些人性子急躁,噼里啪啦,零部件卸下后就放在一边,急匆匆去拆卸下一轮。
当然也有两者兼顾的——阳城厂的装配工陆大勇师傅,江城厂的装配工彭林师傅,康州厂的装配工蓝天翼师傅,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何熙听见身旁的人一直在小声称赞:“真是不错,手又稳又快,偏偏还看不出任何急躁,果然是不一般。”
这是容城厂的厂长曹罗,“我平时还觉得我们厂的小周师傅不错呢,这么一比,差点火候。”
不少人都附和:“就是,你看陆师傅敲打活塞梢,一下就出来了,这功夫,没有十几年练不出来。”
当然,也有人观察到了海州厂,毕竟这是上午的黑马:“杜勇也不错,就是慢了点。他好像太谨慎。”
二十分钟后,江城厂的彭林师傅率先完成,随后是陆大勇、蓝天翼,而杜勇是在第七名结束拆卸的。
有没上场的技工说:“这次海州厂好像拿不了第一了。”
“那当然,这东西哪里是突击一个月背书就能搞定的。”
何熙听了就笑了笑。
拆卸完毕后,所有的零部件不是立刻就能按上的,首先进行的是清洗——必须用柴油将所有零部件清洗干净,然后按着跟拆卸相反的顺序装上,也就是从难到简单。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摩擦的零部件,还需要抹上润滑油。
所以,比之拆卸,装的时候更慢一些,更何况,装配还有一样难点,即便只有一丁点顺序方法不对,机械也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故障。
更何况t185还在摸索中,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譬如机油机滤器上的空心管螺栓如果上的稍微松一点,油表就没动静了。
所以稳比快更重要。
大家的动作几乎同时慢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零部件按着原本的顺序放回去。
就这时候,有人咦了一声:“陆师傅停下来了。”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大勇。
他回装的速度在一众装配工里是比较快的,这会儿已经安装到了机油集滤器,大家明眼瞧着,他将一个螺丝放回了盘子里,手指头从机器上抠了抠,从里面扒拉出一片垫片。
“怎么了?这不是挺简单的吗?怎么没按上!”
“不该啊!拧上就行。”
只有何熙一看就知道,那台机器肯定是容城厂出产的。
何熙的资料早就写好了,这一个月压根没闲着,其实干的就是查漏补缺的事儿。
海州厂基础差,的确如他们所言,理论知识是可以死记硬背的,一个月足够,但工人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
何熙能干的,就是帮他们尽可能扫清可以解决的障碍。
装配其实看起来最简单,干起来最没有花头,是什么水平就是什么水平。
但有一点,这些装配工都是柴油机厂生产线上的,也就是说,他们平时只负责装配自己工厂的柴油机。
可考试不可能用自己厂里的机器,他们可能会面对不同厂子生产的t185。
而各厂机器最大的特点就是,总体长得都一样,但细节上各不相同。
这是由于现在的技术水平达不到造成的,也给了何熙机会。
她要徐海信将各个场子的机器都弄了两台来,一一研究,最终将各厂的t185所有问题都搞明白了。
譬如容城厂,它很大的一个毛病就是机油集滤器那里留的缝隙过小,很难装配上。何熙研究了半天才发现容城厂的员工是怎么解决的——他们将垫片微微的弯折一下,然后再装。
这样垫片中心孔直径减小,可以卡住,安装的时候就不容易脱落。
而之所以何熙开始没发现这个办法,是因为螺栓拧回去,垫片的弧度就被压平了,简直完美无缺!
陆大勇压根没发现这里面的奥秘,在正常不过。
这会儿他已经试了几次,发现不行,陆大勇也没有一味试下去,而是停下来端详了一会儿,他果然经验丰富,不久后,他轻轻地将垫片弯折,这次倒是装上了。
不过,足足浪费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已经让后面几位追上了他,杜勇现在排在第四名。
随后,各种毛病层出不穷,譬如湘南厂的装配工就在将曲轴主轴承向着座孔压入时,顶坏了轴瓦翻边。
何熙就知道,这机器是江城厂的。
如此紧张的半小时后,江城厂的彭林师傅第一个装配完毕,而紧随其后的居然是海州厂的杜勇。
这个顺序让不少人都挺吃惊的,“杜勇挺快啊。刚刚拆卸的时候不还是第七吗?”“他运气好,别人都遇到问题了,我看他倒是顺顺利利的,什么都遇到。”
“你别说,海州厂今年运气是挺好的。”
“不过还是不如彭林,这次江城厂肯定第一。彭林是老师傅。”
这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毕竟彭林从开始到现在,表现出的专业素养,每个人都看得见。
连张慧丽都说:“哎呀,我真抱希望咱们再拿个第一呢,没想到差一点。不过也不错,第二呢。”
余芳华也说:“第二真不错,我们上午成绩不错,综合一下,不一定差。”她还小声说:“毕竟我们的机器可厉害呢!”
就这时候,有人小声惊呼一声:“彭林师傅的机子没动!”
所有人都看过去,果不其然,他已经将开始摇动手把了,但现在,整台机子就仿佛没启动一样,安静的待在那里。
彭林正在反复试了一下,只是还没有动静。
台上不少人都议论起来。
“这也没法找毛病。刚刚完全是按着步骤一个零件没少,一个顺序没错的装下来的,如果有问题,刚刚装的时候就发现,没发现就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这会儿大家都快结束了,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少人都挺同情他的:“明明可以得第一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们看出来了吗?我一直看着没问题。”
倒是台下,彭林挺果断的,盯着机器几秒钟后,拔掉了电源线,拿出了扳手,居然迅速重新开始拆卸了。
这个心理素质,这种决断力,太不一般了。
不少人都给彭林鼓起了掌。
等着稀稀拉拉的掌声落下后,熟悉的t185的特有的突突突的声音,骤然在高阔的厂房里响了起来。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离着彭林不远处的一台柴油机居然已经运转成功了。
机器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不是杜勇是谁?
而他的旁边摆着个标志——12号海州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