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这句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外面大家为什么问,其实主要是好奇。
你要说何国强这事儿坏到什么地步了,大家觉得反正不咋好吧,但也比不上杀人放火。
毕竟,第一眼看到何熙,谁心里没嘀咕过!
他们这行的人是什么样?要不名牌大学毕业,技术科熬出头,要不从车间里当学徒一点点爬上来的。
总之站在这里的时候,岁数就是分水岭。
你看看,参赛的工人们有年轻的,副厂长和主任、科长们,最年轻的也得小四十了。
无他,因为这就是个经验见长的行业。
甭管你是龙是虎,都得磨练磨练才能成才!
可何熙呢,她年轻的过分,还漂亮的过分,大家凭着经验一看就不是这个行当的人,谁不嘀咕?
就是何国强嘴巴太烂,口无遮拦而已。
可哪里想到,何熙蹦出了一句爸爸。
这句爸爸可吓坏了不少人。
这意思就不一样了,谁不知道何国强因为抛弃妻女被人匿名信告了,原本升任厂长的报告都打上去了,愣是中止了,现在江城厂还是该退休的老厂长许燕胜顶着呢。
何国强原本在私人问题上,人品就是差的。
即便都是男人,这也是共识!
这年头厂女婿真不少,说真的,有人愿意高攀走捷径,有人愿意凭本事,这是个人选择,但是,人家厂女婿也都是没结过婚的,为了高攀抛妻弃子,这闻所未闻。
消息一出,他们就很鄙视何国强,觉得他这人太自私自利,太功利化,不可交。
本以为这就是坏的破天荒了,哪里想到,何国强还有更孬的行为?
这亲爸爸给亲闺女泼脏水,这得多差劲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他怎么能说出口的?!
曹罗都不敢相信:“何顾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是何国强的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呢?再说,这么多天,你也没说过?“
这真是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一时间都看向了何熙,当然,忍不住的,他们也会细细打量何熙。
何熙随了李红梅,长得是明艳大方,一打眼跟何国强倒是没什么像的,不过要是细看就能发现,眼角眉梢真是有点影子。
其实何熙还没说话,有人已经信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何国强也是海州人。“
这会儿的人见面喜欢聊天问你哪里的,同乡情谊特别重,有时候甚至能救命帮忙。所以知道何国强籍贯的是真不少。
这么一提醒,不少人都想起来了,“两个人又都姓何。““何熙还说她老师是胡广熙,胡广熙就是江城厂的。这也太巧了!”
而屋内,随着何熙那句话他是我亲爸爸,何国强原本还撑着坐起来呢,一下子直接靠在了床头上,直不起腰来了。
梁伟是心惊肉跳,一边扶着何国强,一边小心问:“厂长,何熙真是何晴晴啊!”
何国强瞪了他一眼,现在心里是一团乱麻。
往日里,他一向认为自己脑袋够用,可现在,他这颗灵活的大脑,却怎么转都转不出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境。
他知道,何熙肯定会在全国兄弟单位的领导面前,将他干的事儿和盘托出的,而这事儿既然是工作组调查的,肯定也瞒不过去。
那就是从上到下,没人不知道他何国强多龌龊了。
可能怎么办呢?
他出去阻止?何熙怎么可能停下来,那丫头那么精,恐怕趁机正好当面质问他!
他晕过去?不过是骗骗自己而已,到时候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好,甚至还会加一条恼羞成怒,怒急攻心。
何况,他这颗心脏这会儿被打上了药物,□□的很,除了胸闷难受,压根没有任何倒下的迹象。
他只能坐在这里,听着何熙怎样将他的前途一点点毁掉。
何熙是故意停顿,给他们时间议论一下的,等着说的差不多了,何熙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才行,我妈的离婚证在老家呢,我户口本上父亲一栏倒是写的他的名字,可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对我,我也没拿来!”
“对了。”何熙说,“要不问问江城厂的柴三英阿姨,她认识我,我那会儿在我爸家里当了两年小保姆,天天买菜碰见她,她经常见我的。就是那会儿我不叫何熙,我叫何晴晴。”
这话的信息量可大了。
大家都知道何国强抛妻弃子,具体怎么回事,却没人知道的。
这听着何熙居然给何国强当过小保姆?
曹罗直接问:“什么小保姆,他抛弃你们后还有联系?”
何熙还没说,徐海信已经帮忙说了:“是一直没管过,两年前何熙母亲去世,舅舅为了给她找个工作,送到了何国强那里。哎,结果工作没找,这孩子在何家当了两年保姆。”
徐海信显然对何国强很有意见,压根不在意他是否听到:“你们都不知道,这丫头年纪轻轻胃就不好,过了饭点不吃就难受,吃又吃不进去多少。原先不知道,我们问她她都说伤着了,可李家待她跟眼珠子似的,来海州厂都要专门接送,明明没通电话,也要三天去一趟镇上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现在想想,可不是在何家落下病吗?”
何熙都没想到,徐海信观察的这么仔细。
但显然,这样的描述,远比何熙自己说要管用多了。
康州厂的范红军也四十多岁,也有一个女儿,跟何熙差不多大,而且康州厂和江城厂规模差不多,经常有交流,他和何国强还算是熟悉。
听到这里都忍不住了,范红军问:“他怎么能这么干?你没去找工会?”
何熙摇摇头,压根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里的无奈:“我哪里敢?我后妈就在工会,而且她好像跟谁都很熟悉。”
这个大家也明白,那个方美云就是老方厂长的女儿,这种领导干部家的厂子弟上班后,就找个最清闲舒服的地方安置,工会是最多的,而且何熙说的人熟也是真的。
年纪大的是看着她长大的,年纪小的也不敢得罪她,可不是人熟吗?
“那怎么又回到海州了?他赶你走?“曹罗已经共情了,这会儿声音都听着有点低沉。这不是他情感泛滥,而是两天了,何熙的能力让所有人服气。
都到了厂长主任的年纪了,都是中年人了,谁家没孩子。
这样的孩子要是自己的,那得多高兴啊多骄傲啊。
可何国强却这么对她,这就好像自己手里的宝被人仍在地上还踩上几脚,谁不难受?
何熙摇头:“没有,是他和方美云还想把我嫁给个残疾人,我害怕就拿着五块钱买菜钱,跑回家了。”
“恰好今年海州大旱,村子里缺水,我跟老师学了本事,就想到了改造水泵,然后就去了海州厂,剩下的事儿,上次都说过了。”
“不过,到了京城后,我和我爸其实是交流过的,他那天看我来了,还吓了一跳,从楼梯上摔下来,不知道有人有印象吗?后来他又来找我。”
“我以为我拿着5块钱从江城跑回家,又是个女孩子,他是关心我的,没想到他见面就骂我干了不要脸的事儿,说我靠上人了。这样的爸爸,我宁愿当没有,怎么可能认他!?”
大家可是被何国强开眼了。
都以为刚刚的虐待已经很过分了,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还想将何熙嫁给残疾人?自己的女儿不培养,人家有了本事,居然还泼脏水!
方兵就是个当兵的,名字跟他的性格一样,直接就站起来了:“我听不下去了,我去问问何国强,这是他干的吗?“
说完,他直接砰的一下将门推开了。
屋子里,何国强已经麻木的坐在病床上,没有什么表情了。
事实上,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干了多坏的事儿,离婚是他的自由,何熙亲妈没了他也收留了,嫁给残疾人那是方美云干的,他不知道,还有,骂何熙不要脸是一个父亲的担心。
但他知道,这些理由一句都不能说出口,没人信的,反倒是让人更鄙视他。
而他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他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这就是个阴谋,从那封匿名信寄出来开始,他就进了何熙的陷阱里。
升职的关键时刻被中止,他不得不想办法立功,而偏偏海州厂就在这时叫嚣着大比武,结果是,全国柴油机厂的人都聚集在这里,领导们的目光也聚集在这里,何熙将这事儿闹大了。
此时此刻,何熙因着两场比赛中拿出的实力,多少厂子想请她去厂里指导?
更何况,还有隔音罩和限油器,除了江城厂全部都跟海州厂签了购买合同,他们怎么可能不帮着何熙!
这个时机,真狠!
人家是证据确凿,他却是说多错多。
何国强终究干了这么多年领导,知道这会儿反驳没用的,所以,方兵进来问他:“老何,外面你都听见了,是这样吗?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实在是不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没良心。”
他也没吭声。
那不是承认了吗?
方兵是个爆脾气:“你怎么能这个样?这是亲闺女,你十八年没养过就够对不起她了,你怎么能一直欺负她呢?“
“嫁给残疾人,泼她的脏水?这是当爸爸能干的事儿吗?”
方兵气得不得了:“何国强,我真是太失望了。七八年前你带着老婆闺女到六建旅游,我专门招待的,我是亲眼看见你对你那个闺女有多好,我还说你是好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区别对待呢?”
后面的人才明白,为什么方兵这么生气,原来是见过何国强另一个女儿。
听听方兵这口气,想也知道那位何姑娘是怎样被宠爱长大的。
这一对比,谁不生气?
还是曹罗将方兵给拽住了,推着他出去:“你消消气,警察同志还没问呢。”
为首的高个警察其实也被这层关系吓了一跳,这骂女同志不检点倒是常见,亲爸爸他都工作二十年了,没见过。
进门不由打量了何国强好几眼,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还是个厂长,可做的事……警察同志不由摇摇头。
这事儿有人证,来了其实就是确定一下,他直接问:“何国强是吧,机械部大比武工作组有人报案你对柴三英、施云她们说:海州厂顾问何熙背后有人,靠着不正当男女关系才当上顾问,是这样的吗?”
何国强不想说,警察就说:“你不说也行,你们部委报的案,将部委的领导叫来问?”
何国强能怎么办,他现在就是条案板上的鱼,让人困这儿了,只能点了点头:“是!”
可这没结束呢,警察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有证据吗?”
何国强抬头看了看,就瞧见何熙就站在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而她的身后,站着的都是各厂的领导们,正鄙夷地看着他。
何国强只觉得一切都毁了,却没办法阻止,人家可有证人呢!
他那会儿刚刚从何熙屋子出去,被何熙骂了一通心里狂怒,恰好听见施云和柴三英几个江城厂的人在聊何熙,说她:“怎么这么年轻漂亮啊!”
他就接了一句:“她后面有人。你信她有真本事?”
他说话的时候江城厂的人都在,瞒不了的。
那边警察等了等,又问了一句:“何国强,有证据吗?”
何国强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说出来:“没有,我……”
他还没说完,警察已经站了起来,“好,我们已经知道了,介于你现在还在住院,所以暂时不用去警局,我们会有人看着你,等着结果出来,我们会通知你怎么处理。”
这会儿警察都问完了,自然也没人愿意留下看何国强,大家都往回走。不过大家挺不放心何熙的,所以将她夹在了中间。
何熙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何国强正冷冰冰地看着她,手一直捂着心脏,何熙冲着他笑了笑,用口型比了个活该,出门去了。
就瞧见何国强脑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可惜他的药用的挺好,昨天没拿第一都晕过去了,这次气成这样,居然只能硬挺着。
路上,许多人还安慰何熙:“你别放心上,谁也不能选择出生。”
“那是他的不对,以后你们还是少来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不会说你什么的。”
何熙自然一一应了,还跟大家说了谢谢。
倒是让这群大老爷们不太愿意:“谢什么,我们也没干什么,我们倒是谢谢你,又是培训资料,又是新发明,让我们受益匪浅。”
车上大家还是很克制的,毕竟何熙这个当事人在,但何熙知道,等着回到招待所就不一样了。
这种事,总有人忍不住去说的。
果不其然,中午张慧丽和余芳华从外面回来就一脸沉重地看着她,何熙就问:“怎么了?”
张慧丽说:“何熙,他们都在说何国强是你爸爸,真的吗?”
何熙自然点头:“是。”
张慧丽别提多惊讶了:“那他抛弃你们母女,让你当小保姆,还把你嫁给残疾人,对了,咱们来的时候,容城厂许蓉蓉她们听说的你的八卦,也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何熙都怕噎着,递了杯热水给她:“是。”
张慧丽立刻气坏了:“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呢!哪里有这样当爸爸的。”
倒是余芳华岁数大,想的也多,怕何熙吃亏,给她说了说外面的情形:“我们回来的时候,碰到许蓉蓉她们听说的,许蓉蓉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都挺生气的。你放心吧,大家都是向着你的。”
何熙其实压根不害怕,无论什么时候,夏国的民风都很淳朴的,大家喜欢助人为乐,讨厌陈世美,这是大家心里的公序良俗。
不过何熙还是说了谢谢。
余芳华就说:“谢什么呀,你这孩子,岁数不大,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啊。行了,这会儿说清楚也是好事,省的他没养你,到时候瞧你厉害还想沾光,现在他是没脸找你的。”
但显然这事儿,不止是在各厂中间传,张俊副部长皱着眉听着顾孟平的汇报。
“你是说,为了让大家安心,你成立了个调查组调查,结果题目没事,发现有人造谣。”
“对,我就跟何熙沟通了一下,毕竟她是受害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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