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跟前,为首一人冲元勰道:“六弟何故见了我转身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元勰呵呵干笑两声,回转身来:“原来是大哥,方才走得太急,没看见没看见——”
谢泠看他模样,心下已有七八分了然,想必这元勰跟自己一样偷跑出来,此时是家里来人捉他回家了,低头偷笑,这洛阳城如此之大,偏他二人不走运,竟接连被兄长撞到。
元勰大哥开口道:“既来了,便一起坐吧。”又看了看谢泠等三人,“几位可是与我六弟一起的?若不嫌弃,随我到楼上雅间一道欣赏歌舞如何?”
元勰欲找托词拒绝,谁知谢濯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谢泠听闻有雅间,开心的跟上去,元勰欲哭无泪。
几人到雅间坐定,一一通报了姓名,元勰大哥名唤元宏,另两人分别唤作元颐、莫竹。此时谢泠方细细打量三人,元宏年纪稍长一些,眉宇轩朗,紫衣宽袍,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元颐应与谢濯年纪相当,相貌端方,蓝衣束身,言谈举止进退有度。名唤莫竹的公子应是年纪最小,眉清目秀,身量瘦削,惜字如金,自进雅间后,总共说了不超过三句话。
当元宏得知顾谨言为顾氏子弟后,瞟了一眼元勰,眼神中略过一丝惊诧,转瞬即逝。言谈间小二送上了茶水并一些吃食,歌舞已然开始了。
谢泠以前从未如此看过歌舞,见台上女子舞步蹁跹,舞姿曼妙,不曾想人的身体竟能随音律舞出如此美妙姿态,甚是新奇,看得聚精会神。
元勰却像是看惯了此等歌舞,斜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直到第二支舞跳完,第三支曲子音律一出,元勰便坐直了身子。
谢泠出声道,“这支曲子不错。”
元勰笑道:“阿泠好耳力,只是运道不佳,奏乐之人乃是舞娘。”
谢泠:“舞娘?”
元勰:“不错。舞娘最擅长的并非乐曲,而是舞蹈。这洛阳歌舞,她若居二,无人敢居第一。”
谢泠:“乐曲造诣已如此之高,竟还不是最擅长的。这下,我倒想看看她的舞蹈了。”
元勰:“可惜了,今日怕是看不成了。舞娘若下场奏乐,便不会再舞了。”
谢泠:“这又是为何?”
元勰:“一般御灵族女子,通灵之物多为武器,最不济,也学点功夫防身。可这舞娘,却偏生不爱舞刀弄枪,你猜她的通灵之物是何物?”
谢泠:“可是乐器?”
元勰摇头,“是她的身体。”
谢泠:“身体?人与自身生而通灵,何须灵力相辅?”
元勰:“这便是她与众不同之处了。别人修炼灵力皆为与灵器更为契合,可舞娘却是为了更自如的驾驭自己的身体。普通舞女舞蹈皆为取悦客人,舞娘舞蹈,是为取悦自己。是以她舞与不舞,自在由心。天下多少人为了观舞娘一舞而来云乐坊,为了防止客人白等一天,不想舞蹈时,她便下场奏乐。若是听到她奏乐,这一天便不必等了。”
谢泠向楼下看去,果然已有些人起身离开了。听着曲子,谢泠抬眼望向虚空,喃喃道,“倒是个奇女子。”
元勰复靠回椅背上,拈起桌上的果子丢入口中,“那是自然,否则如何入得了顾二公子的眼。”
谢泠回身,“顾行樾?”
元勰:“三年前,舞娘来到洛阳,一舞名动天下。传闻顾行樾对她一见倾心,欲花重金为她赎身,岂知舞娘却不大看得上顾行樾,并未跟他走。不过自那之后,顾行樾便成了舞娘的座上宾。”
早就听闻顾行樾风流,没到如此风流。谢泠自发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顾行樾如此形貌,舞娘却“不想大看得上”,果然是个真性情的奇女子。想到顾行樾也会被倾慕之人拒绝,不觉心下偷笑,思及自身的经历,又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正想得出神,身后顾谨言轻咳两声,对谢泠道,“谢姑娘今日出来的也有些久了,若累了,不妨回去歇息。”
方才谢泠只顾与元勰说话,竟忘了顾谨言还在这边,两人在他面前大肆谈论他家公子的风流韵事,着实有些不大体面,便也失了看歌舞的兴致,起身向元宏等人告辞。
本以为元宏定要扣住元勰,谁知元勰随谢泠起身,元宏并未阻拦。谢泠惊异的看了眼元勰,心想回去定要向他讨教讨教如何不动声色的说服兄长。
行至门口,谢濯突然回身道,“世人皆知玄机先生睿智无双,都道是耄耋老者,今日一见,不想竟是位妙龄女子。”
谢泠闻言大惊,转身望向屋内三人,最后顺着谢濯的目光看向莫竹。莫竹并未有何反应,依旧保持方才的坐姿,微微侧身向身旁的元颐。
沉默片刻,元宏哈哈一笑:“谢兄好眼力,只是不知,谢兄从何处识破?”
谢濯微笑,“方才不过五成把握,现下才敢确定。”
“哦?”元宏看向莫竹,“倒是我多嘴了。”
莫竹摇了摇头,对身份被识破一事不甚在意。
谢濯向元宏拱了拱手,“后会有期,拓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