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师从一个教授,也算是缘分。我刚跟教授约好,再叫上一朵。”林以安热情地招呼。
“中午还有实验,我不去了。”林潇衡拒绝。
启大的创业学院正在筹办,他在校刊上看到林以安将作为优秀毕业生参加第一届创业集训,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在慢慢渗透程一朵的生活,她同样会被温柔以待。
在食堂点了碗叉烧饭,意识到这种形单影只的生活只是开始,他也需要花些时间习惯孤单。看着身旁空空的座位不由怅然,胡乱吃了两口回到实验室,不想程一朵还在。
没等林潇衡问,程一朵欢呼着跑过来,“你快来看,我有新发现!”
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林潇衡混乱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这个新假设一直推导到下午,气氛热烈却始终克制。他们默契地没有对视,没有课题之外的话题,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是想借着星星点点的关联,来证明时间的仁慈。
“不行了,好饿。”程一朵摇头晃脑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好像还没吃午饭。”
“你不是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为之前的失意感到好笑,故作冷漠,患得患失,竟然是自己身上真真切切的一部分。“走啦,去吃饭,我也饿了。”
“你也没吃?”程一朵愕然。
“算是吧。”林潇衡笑了。
没有一起吃饭,都不算吃饭。
程一朵的新发现成为这个项目的转机。
之前因为项目内容不算新,研究的方向又太广,争分夺秒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看到新的成果。
教授对程一朵的“不按套路”连连赞赏。
连续开了几个小组会重新商定了研究方向,离开之前教授眯着眼睛一笑,林潇衡就知道他的八卦细胞冒着泡泡。
“所以,就这样放弃了?”
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马上要出国了,有什么放不放弃的。”心虚得连话都说不出完整。
“我以前告诉过你,两个人看向同一个地方,时间、距离都不是问题。”教授意味深长地说,“做学术研究的人都是死心眼,总觉得要把这件事情做完才能做下一件,怕最后两边都耽误了。有时候也要学学你表哥林以安,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对错,觉得值得就去做。”
“嗯?”
“林以安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拒绝加入我实验室的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很会放弃,也很会争取。你看,程一朵还没表态,他已经来宣誓主权了。
先机这个东西,就是主导权。跟我们做实验一样,先立项,先努力,就有了纠错和容错的空间。”
林潇衡知道,从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或者更早一些,当他打定主意出国深造的时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程一朵不再是躲在他臂弯下的小姑娘了。
她有了自己的翅膀,会飞。
教授的惋惜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反而是一种慰藉,来印证他用整个青春守护着的姑娘,无限美好,无限值得。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承接住未来变化万端的人生,他都因为她永恒地感谢生命。
“我已经收到通知书,再过两个月就要启程了。
程一朵就拜托您照顾。
希望有一天,您可以为我感到骄傲。”
算不上临别赠言吧,林潇衡想。
他原本想好好抱一抱那个可爱的小老头,可是老头笑眯着眼睛,升到半空的感性又好笑地落了下来,整个人别别扭扭地鞠了个躬。
回到实验室,整层楼的同学已经挤在一起,欢呼着祝他拿到Offer。
“苟富贵勿相忘啊林潇衡!”
“来来来,干了这三杯奶茶,一杯敬林潇衡,一杯敬明天,一杯敬离我们而去的头发!”
程一朵站在角落里,怯生生地看满屋子的热闹飞驰而过,眼睛明亮而迷离。
这一天来了,也终于要和终日的惶惶不安告别。
那个过分认真的人,过分笨拙的人,过分倔强的人,过分保护着自己的人,之后人生所有的畅通无阻,只要她安静离席便无忧无惧。
泼泼溅溅的岁月之前怎么走也走不完,现在好像一下子到了终点站,她应该替那个担心他考第二名而落选的姑娘,认认真真地感恩。
林潇衡一点一点逆着人群挪过去,低着头听程一朵喃喃自语,缓缓伸出手握住她。
冰冷得几乎在颤抖的指间挣扎了一下,反握住他。
很用力很用力地十指紧扣,回头看到对方的眼睛里都是泪。
他不想要高高的月亮了。
不想要顺着江流看那些遥远的风景了。
不想要逃开这看似索然无味的城堡,扮演所谓飞翔的姿势了。
他不想要骗自己了。
没有她的人生,日子只是不断重复的钟摆,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欢呼声一次次穿过耳膜,他的记忆被苦涩包裹,无法回头地前行。
麻木而清醒,悲伤而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