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与他汇合,少年是素凝的大哥,家里人通常都喊他“大郎”。素凝一家子姓余,父母大字都不识一个,大郎出生时他们找了一位老秀才给他起了个名儿,叫余万德。余万德今年十四岁,比素凝年长两岁,他从八岁起,每天都到隔壁村上的学堂上学,家里就他一个识字的,他去年参加县试,成绩为第二等的“增生”。父母都盼着他下一步能考取举人,将来出人头地。
余万德帮素凝捻掉粘在髽髻上的枯叶,他望了望她的背篓,赞叹道:
“你又摘到这么多果子了,真叫大哥好生佩服啊。”
素凝笑道:“最近林子里果子多。”
余万德叮嘱:“你摘果子是好,只是别走得太深了,仔细遇上野兽。”
“嗯……”素凝问道:“大哥,今天夫子教什么了?”
“今天学了《大学》,回去我教你。”余万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素凝很喜欢跟在大哥后面学书写字,虽然她拥有前世的记忆,然而因为时间久远加上没机会运用,她对许多知识皆已忘怀。
她自小聪敏过人,还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今余万德看了多少书,晓得多少字,素凝也是不遑多让,肚子里颇有几滴墨水。
素凝今天一反平日里的好学,摇头道:
“不了,你要准备考乡试,我不能再打扰你了。”
余万德笑道:“无妨,教你也是‘温故而知新’嘛。”
素凝马上接腔:“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余万德竖起大拇指:“素凝小兄弟果真妙哉。”
兄妹俩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正来到家门前,素凝的脚步蓦地停住了,余万德正欲问她,忽见一名矮胖老妇人从他们家走出来。
那妇人穿着花里胡俏的红色小团花薄袄子,年纪一把了还涂脂抹粉地,把脸搞得像个猴子屁股。她瞧见素凝兄妹俩,旋即冲他们打起招呼来:
“哎哟!大郎,大妹,这么早就回来啦?”
该妇人是隔壁金水村里的老媒婆,姓王,据说认识不少达官显贵,她嫌贫爱富,仗势欺人,余万德对她很是生厌。这平日里不拿正眼瞧他们的王婆,今日不知为何造访,还客客气气地跟他们问好,兄妹俩都大感困惑。
余万德不搭理她,素凝倒是乖巧地回话:“王婆婆。”
那王婆,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把素凝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身量修长,鹅蛋脸儿,水杏眼儿,皓肤如玉,唇若朱樱。虽是一身粗布衣裳和稚气未脱的面容,却无掩丽质天成。
王婆没再说什么,她掩嘴一笑,一扭一扭地走开了。
余万德念叨着:“她跑来作什么……”
兄妹俩往院子里走,余家的二妹正带着两个弟弟在树荫下玩耍,二妹今年十岁,两个弟弟一个六岁一个三岁。
弟弟妹妹一见兄姐回来了,都围了过去,素凝把背篓里的山枣分给他们吃。
素凝正提着背篓往屋里走,只听里头传来父母的谈话声。
母亲李氏咋咋呼呼地说道:“早晚都得嫁出去的,与其不知嫁给哪个穷小子,倒不如就让她去田大户家里,保证她吃香的喝辣的。”
父亲余金福迟疑地说:“大妹今年才十二岁……田大户的儿子都三十了,这怎么看都……”
李氏打断道:“三十怎么了?老夫配少妻有什么可稀奇的?人田大户是什么身份的人?他看得起咱们,也是那丫头的造化!”
素凝定在门边,不敢进去,她身后的余万德,听清了父母的话后,陡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