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如今自然再不能买人界的衣裳,秦黛黛径自去了望霞城数一数二的灵光宝阁,里面的衣裳多是法器,虽比不上岑望身为玉麟少君时能得到的庇护法器,可到底还是起些作用。
秦黛黛如同六合镇那次一般,凡见到入眼的衣裳便让岑望去试一试。
少年身姿颀长瘦削,样貌又俊俏招摇,不论穿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掌柜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见二人衣着谈吐均都不凡,又听见了方才那少年叫那女子“阿姊”,主动上前攀谈“姑娘好眼力,您给您阿弟挑的,都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
秦黛黛闻言笑了笑“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摇摇头,以团扇掩面笑了两声,正巧少年穿着件檀红缎袍走出来,掌柜顿时满眼惊艳,又见少年连铜镜都不看,径自走到秦黛黛跟前,不由感叹“姑娘和公子姊弟二人感情甚笃啊。”
少年闻言,眉心不由一蹙。
掌柜的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她本是筑基境的散修,此刻只觉得后背一寒,待迎上少年的视线,竟被无形威压压得欲要俯首叩拜。
所幸只是一瞬,转眼已恢复如常,掌柜的却如何也不敢在此处多待,生怕自己还不容易得来的修为一朝散尽,忙寻了个理由离去。
秦黛黛不知方才之事,只莫名看了眼掌柜的仓皇离去的背影,转过头问道“阿望,你可喜欢”
往日对衣裳这类身外之物从不在意的少年,这次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秦黛黛诧异“为何”
少年却抿紧了唇不肯再说。
秦黛黛见他不愿说,便也再未追问,最终惋惜地将衣裳放下,与他一同走出宝阁。
一路上秦黛黛想着姜宁昨日在通讯符中提及的,望霞城内最好的法器铺子,一时没有说话。
反倒是身侧的少年在沉寂良久后问道“阿姊可是生气了”
秦黛黛后知后觉地回神“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阿姊挑的衣裳。”
秦黛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噗”的一声笑出声“我为何要因这种小事生气反倒是你,”
她认真了些,又问道,“方才为何不喜欢”
少年这次安静了半晌,说道“我不喜欢那人口中的姊弟。”
秦黛黛错愕了一瞬,想到掌柜的说的话,她许是习惯了,未曾听出什么,倒没想到岑望竟因此而不喜。
“可旁人就是听见你唤我阿姊啊。”她解释。
少年自知理亏,跟在她身侧不再吭声。
秦黛黛也再未多说什么,带着他去了另一处法器铺子。
一整个白日,天象忽晴忽阴,异变愈发频繁。
二人在整座望霞城内闲逛,未曾用灵力,也没有御剑,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渡劫一事。
直到傍晚时分,前刻仍夕阳遍布的天边,转瞬便已阴云遍布,隐有暴雨将来之势。
街市上,行人也好,修士也罢,脚步纷纷加快,寻找避雨之处。
唯有秦黛黛与岑望二人仍安静于街市中走着。
不知多久,客栈近在眼前,岑望率先停下脚步,张开手伸到秦黛黛面前,掌心放着一枚白玉瓷瓶,瓶身刻着繁复的纹路,散发着至纯的灵气。
秦黛黛茫然地看向岑望。
少年将瓶中鲜红的丹药倒出,声音如不久前的晚霞一般柔和“阿姊,此丹名为玉清丹,是左长老亲手所炼,能阻断一切符咒毒蛊三日。”
“阿姊服下此药,我方能毫无负担地上山。”
秦黛黛怔怔看着那粒丸药,她知道阿望是怕有通感咒作祟,她会如他一般痛苦。
她只是未曾想到,他竟为她思虑得这般周全。
迎上少年期盼的目光,她伸手接过丹药,勉强弯了弯唇“阿望,我不会因你这般好,就与你同甘共苦的。”
少年一向冷淡的神情扬起一抹笑,甚至低笑出声,他看着她将丹药服下,停留片刻,化指为刀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暗红的血顷刻涌了出来。
“你做什”秦黛黛话未说完,下刻却察觉到什么,看向自己的掌心。
她并未感觉到痛,甚至没有任何知觉。
玉清丹当真有用。
“如此,我便放心了。”少年眉眼渐松,轻声呢喃。
秦黛黛只觉自己的心皱皱巴巴地泛起阵阵酸涩,喉咙也如同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只抓过少年的手掌,小心地取出灵药敷上。
直到黑压压的阴云一声霹雳乍响,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好了,快些去吧,我在客栈等你。”
“好。”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唤来灵剑,消失于阴沉的天地之间。
秦黛黛仍安静地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
不知多久,沉沉天地间倏地出现一道橘红身影,少年如一束光般飞快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回”秦黛黛话未说完,少年已经上前用力抱住了她,头埋入她的发间,“待我回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少年沉默片刻,哑声唤
“黛黛。”
这一次,少年真的离开了。
秦黛黛回到客栈,走进客房,推开窗子朝望霞林处眺望。
楼下店小二嘀咕着这鬼天气,也没听闻哪位大能修士要渡劫啊”
秦黛黛笑了笑,不知若他知道渡劫之人昨日还与他打过照面会如何。
只是下瞬,她唇角的笑在看见望霞林上空积聚的阴云时逐渐消散。
她想起了前日做的那个梦。
而眼前的景象,竟与梦境中极为相像。
狂风吹着山顶的树木朝着一处倾斜,滚滚黑云之中,刺眼的闪电穿梭如游龙。
一道极粗的雷电劈下后,远处的小山头竟也被削掉了一块,周遭的灵力震颤着,竟有着天塌地陷的磅礴之势。
秦黛黛的呼吸一滞,手不觉抓住腰间的香包,里面的通讯符似乎也在隐隐颤动。
当初在六合镇时,她曾做过的一场关于岑望的梦,后来梦境应验成真;
离开六合镇时,她又梦见了左长老与岑望的画面
那么前夜那场梦,会不会也会发生
那日的惶恐再次涌入心头,秦黛黛蓦地起身,手紧攥着,良久唤道“飞白。”
不多时,一道白光划过夜幕,径自朝远处飞去。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秦黛黛落在望霞林中的半山腰,眼前是无形的法阵包住了半座山。
恍惚中,秦黛黛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此处时的情形。
那时,她只想将引雷符附入岑望体内,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还会回到此处,担忧着阵内人的安危。
如上次一般,秦黛黛静静地在阵法外留了下来。
雷鸣与狂风在阵法内大作,一束束如粗壮古木般的雷电正从天空劈下,携着摧枯拉朽之势,砸在法阵的正中央。
时辰久了,周遭的灵气仿佛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法阵内的一切物件,枯枝落叶,露珠清泉,竟都悬浮了起来。
秦黛黛看着眼前这一幕,竭力让自己平静,她逼着自己打坐入定,吐纳修炼。
可当纳入的灵气在体内灵脉游走而过,却又纷纷消散于天地之间时,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明明已经辟谷,不知为何仍想如上次一般吃些食物。
秦黛黛将手探入芥子袋,却在触到那一包包放置齐整的点心时顿住。
秦黛黛垂眸,少年不知何时将那些她一贯爱吃的糕点一份份地备好,一一放在芥子袋中。
她取出一枚梨花酥,往日香甜可口的糕点,不知为何今日吃起来带着几分苦涩。
阵法内的雷电仍在持续着,日夜更替,一日又一日。
直至第三日傍晚,那如同要毁天灭地的雷劫终于有作罢的征兆,密密麻麻的雷电逐渐变得稀疏细小。
秦黛黛极目远眺,只看见阵法中央,瘦削的少年静静漂浮在半空,双眸紧闭着,如梦中那般。
他的身姿
孤零零地浮荡于天地之间,发带已然断裂,墨发凌乱地垂落,衬的那张面颊愈发稠丽。
而少年身上那件今日才换上的、可抵洞虚攻击的橘红缎袍,早已一片焦黑,道道血痕染湿了衣袍,整个人如刚从血潭中捞出。
阵法“轰隆隆”响了几声,逐渐消失。
秦黛黛匆忙召唤飞白剑,飞身而起,便要上前。
却在此刻,逐渐散去的阴云之间,乍然积聚着一道如雷公柱一般粗的雷电,张牙舞爪地劈向少年的胸口。
秦黛黛张大双眸,看着这与梦中极为相似的场景,直到雷电过后,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极轻的“不要”
少年面颊已无血色,如落叶一般,从半空中落下。
秦黛黛飞身上前,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少年,动了动唇“阿望”
少年没有应她。
秦黛黛手指轻颤了下,良久指尖汇聚着灵力探向他的心口。
没等她的手碰到他,少年猛地睁开双眸,苍白的脸上,眼眸如含血色一般赤红,原本岑寂的周身刹那间弥漫着比以往更精纯、更庞大的灵力。
秦黛黛眼眸流出几分惊喜“阿望”
却在下瞬,少年身上骤然迸发出强大的大能威压。
秦黛黛只觉自己的身体被威压触及到后,便不受控地朝后飞去,她竭力维持身形,直到后背撞到一棵大树,一阵沉闷闷的痛意传来,才终于停下。
秦黛黛闷咳一声,看向已经踏空飞起的少年。
他也在看着她,眼中是陌生又熟悉的漠然。
片刻后,少年如风,眨眼间已飞至她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片刻的迷茫过后,唇角扬起一抹笑
“引雷符,秦大小姐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