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蛛丝马迹

    天色越来越暗，雨越下越大，就如这里老人们总讲的，仿佛天上的银河决了堤，乌泱泱的瓢泼大雨，随着狂风一阵赛过一阵地砸了下来。大雨给这闷热的黄昏，带来一丝久违的凉意。

    舒眉抬头望了望天际，还是一副黑云压城的感觉。她估摸以这雨势，就算她们想离开，一时半会怕也是不能的了。

    舒眉只好带着雨润跟何嬷嬷，一同进入松影苑内堂避雨。

    守松影苑的，是齐府中一位姓曾的老嬷嬷，听说她无儿无女，以前是晏老太君从娘家带来的，在齐府颇有些年头。

    自打松影苑没人居住后，郑氏便安排她守着这座空院子，负责日常打扫和清洁。

    此时，曾嬷嬷一见到她们来了，迈着颤微微的老腿，跑过来跟四夫人行礼。

    舒眉忙让雨润扶起老人家，跟她说道：“嬷嬷不必如此，我们突然遇到大雨，想借这个院子避避雨。不知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曾嬷嬷俯身行礼，连呼不敢，接着便规矩地退到一边。垂首对舒眉说道：“这院子老奴每日都在打扫，四夫人若不嫌弃，还是到里屋坐坐，等着雨停了再作打算不也不迟。”

    舒眉点了点头，说道：“就有劳嬷嬷了！”

    言毕，还给雨润使了个眼色，要她跟着嬷嬷进去张罗。

    松影苑乃宁国府的正院，从敕令开始造府起，这里便种植了不少百年松柏树，郁郁葱葱的，倒是纳凉消暑的好去处。

    不过，日光不好的时候，外面的树木经常会把光线遮得严严的。是以，平日里就很暗。便何况这种不好的天气。

    老仆妇忙引着丫鬟，到里面点灯烛和布置去了。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雨润便跟在曾嬷嬷身后走了过来。

    “小姐，里面已经收拾好了，奴婢扶您进去歇歇脚吧！”说着，雨润福了一礼，恭声禀报道。

    舒眉点了点头，带了何嬷嬷跟着雨润，踱了进去。

    明晖堂跟她印象中的布置一样，变化不算太大。

    一走进内堂她便看见。对面墙上挂了一对楹联，中间是一幅《杏花春雨图》，正中的紫檀木材质的翘头案桌。上面摆着一樽花瓶，看那质地，乃是前朝汝窑出产的白瓷，胎薄滑彩，光照见影。两侧一溜放着七八张扶手椅。和上头的案桌一样材质。后面还有一架屏风隔着内堂，以便若有男管事进来禀事，管家主母可以一并就地处理了。

    舒眉见到这布置，心里头不觉暗暗称许，这明晖堂的布局，确实透着一股子威仪。难怪高氏非要挑这地方议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底一动，想起一件事来。随后涌出几分疑惑。

    舒眉忙把头扭向雨润，跟她问道：“如今大嫂为何不在这儿了？之前，她不是要我用这间议事的吗？”

    听到这问话，雨润不由也怔住了。她垂头回忆了一番，也记得曾有过这一碴儿。忙拿狐疑的眼色，朝旁边的曾嬷嬷探询。

    只见那老仆妇过来行了一礼。朝舒眉解释道：“这院子自从国公爷发话，说无子嗣之前不好搬过来后，大夫人也没坚持再住进来。倒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大夫人跟太夫人突然提起，说丹露苑那边有些挤，平日也不太清静，就想借这里的厅堂，处理府中一些杂事。可是，随后府里传疫病被封，大夫人也没再掌事了。接着，她又在外头休养了两月。回来的时候，仍旧回了丹露苑。后来老婆子听说，是四夫人您不肯到这儿来的，还把那些管事都叫到竹韵苑去了。”

    听了曾嬷嬷耐心的解释，舒眉颇为惊讶。一开始她以为，高氏故意给她指定办公地点，不外乎想打压她，只不过是跟郑氏齐屹怄气，才故意拿这里说事的。

    敢情高氏早就有所准备，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舒眉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古怪起来。

    既然高氏喜欢这地方，这次她从妙峰山回府，重新执掌家务后，完全可以再搬过来的，为何她如今又不在这儿议事了？

    她不由想起当初高氏身边的程嬷嬷，劝她来这里时所说的一些话语，更觉得事有蹊跷。定不止弹压她，打她脸面那么简单。

    舒眉坐在主位上，望着案桌上刚点燃的烛火，开始一个人发起呆来，她思前想后细细推敲高氏反常举动的矛盾之处。

    不知怎么地，她心里总有种预感，觉得以高氏这人的性格，做哪件事都不会无的放矢。借着生病交出管家的动机，难不成仅仅是想在郑氏面前，表表苦劳，好显示她在府里的重要性？或是暗示她的地位？

    舒眉不由陷入沉思，精神恍惚起来。

    旁边的曾嬷嬷，跟旁边从沧州来的何嬷嬷，聊起府里四年前的往事。

    “……晏老封君刚走的那会儿，太夫人再受打击，一时病倒了。多亏范家妹子精心照料，这才陪她一起撑过来……那时这院里，虽是在守孝，原也没那么冷清……”曾嬷嬷由衷地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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