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用含讥带讽的语气提起四弟。齐屹心里不由替他掬一把同情泪。
看来这半年多的时间,这小丫头确实变化很大,不仅沉稳许多,更难能可贵的是,竟然能把持得住自己。
明天他就要离京远赴边关了,今晚若不能说服这丫头,齐府这一摊子,他还不敢贸然交给四弟。
“怎么?你不信任他,觉得他保护不了你?”齐屹乘机追问,总算把心底暗藏已久的疑问抛了出来。
问完,还忍不住朝对面的屏风望了一眼。
只可惜室内烛光太暗,没人留意到他视线的偏移,舒眉早低下头来,琢磨起该如何应答了。
屋里顿时沉寂下来,气氛有些压抑,连守在旁的丫鬟优昙,都恨不得融进黑暗里,将自己藏起来。
舒眉在脑海中理了理思路,再次开口时,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他哪一点能让人放心的?之前要纳吕若兰进门的事,咱们就先不提了。自从那次点醒他,是高家在背后兴风作浪,他对那人可有半点反感?这是值得信任的表现吗?那次我差点被人扫地出门,事后,他可有半点安慰鼓励之语,或者查查高氏这些年,对我做了些什么?有半点与我同舟共济的样子吗?”
此话一旦说开,舒眉的话语像连珠炮似的,将自己在齐峻那里前前后后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倒给了眼前之人。
末了,她补充道:“我这人别的什么不敢说,有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那便是有自知之明。他既然瞧不上我,我凭什么要瞧上他?大哥你可以说我天生凉薄,不顾亲人生死和家仇,只顾自己。毕竟死过一回的人,很多事情不看开不行了。这人若是良配,怎么可能干出之前那些事来?”
后面舒眉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他是对面这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齐屹心有戚戚,他何尝不知,情感上的裂痕一旦出现,很难再还复成原先的面貌,更何况这两小家伙刚互有好感之时,便遭遇了家中大变,后来又被有心人给破坏了。
想到这里,齐屹抛出一道惊雷——“谁说他看不上你?”
舒眉一怔,以为这是为了撮合他俩,故意误导她的,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沉吟片刻,道:“人人都知道,还需找证人吗?不然,之前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回来后,为何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那时,大哥知道府里的下人,暗地里是怎么嘲笑我的吗?”
齐屹顿时语塞,心里对这小两口有些愧疚。
那时,为了迷惑高氏,加上父亲临终前的交待,他没将几家上代的恩怨告诉四弟,直到刚才他把齐峻单独叫上楼时,才把之前的一切和盘托出。是以,那家伙才会怒气冲冲地奔下楼去的。
齐屹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发,前路生死未卜,只剩最后的机会了,心里就开始着急。他暗下决心,今晚势必要为他俩解开心结,不能让高氏再趁虚而入了。
他想到这里,倒是少了许多犹豫。
“实在对不住弟妹你,之前大哥并没告诉他以前的事。是以他才会一直同情吕姑娘的。加上他从小被人误导,才会如此敌友不分的。大哥之所以这样做,一则他为人单纯,二则也是家族需要。再者,家父临终前有过交待,不让他过早卷入朝堂政事之争中来。”
舒眉听到这解释,心里暗道:果然如此,难怪之前她一直有种感觉,他家里人好像故意不把这些真相告诉他似的。
虽然弄明白了这些,可并没让她好受一些。
或许这便是宿命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让人无法当成什么都没经历过。那种感觉早已不存在了,心死过一回的人,如何能重新激起热情,义无反顾再次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感情中去?!
就好比如,她刚想心软原谅他时,脑袋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危险!这人曾冷血到不顾你的生死,抛下妻子跟情人厮混,你何必再理睬他?!
你有几年青春和生命,可以供这样无休止地挥霍?人生苦短,何必葬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这些意识,她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仿佛是一道感情安全阀门,一要动情时,那念头就像影子杀手,如影随形地冒了出来。不断地提醒她,不能轻易付出,她再也输不起了。
有时舒眉思忖,这可不就跟金庸小说里那中“情花”毒一样。只不过“情花”是动情时身上痛,她则是心里痛。
舒眉想着想着,眼角突然发涩,泪水毫无征兆地便夺眶而出,让人止都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