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覆水难收

骂人，不同于寻常百姓，字面虽是含蓄，却能字字锥心。

    碰巧他又能全然读懂里面的含义。

    信中多处暗示，说若不是长辈遗命，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根本不配做文家的女婿。

    大哥所言果然不假，曦裕先生根本就没瞧上他。

    更何况之前他的“劣迹”斑斑。

    “吾复得小女，对公子感激涕零。他日北上燕京，途经汝籍沧州，定往春暄公墓前拜谢，感念公子之德，以慰先人在天之灵……”

    拿到这封言辞决绝的信函，齐峻便是天性再乐观，此时也轻松不起来了。

    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卖？他宁愿折寿十年，只要能回到从前。

    可世上最难办到的，就是让时光倒流。

    通过这封信函，他仿佛能感受到舒眉父女的愤慨之意。

    郦先生不是向他保证过，说已经派人南下，跟舒儿讲清楚了吗？

    为何成这样了？

    她不仅寄来休书，还取得了岳父大人的支持。后者为了他女儿，不惜制定法典，开大楚朝历史之先河。

    齐峻想到这些，他再也坐不住了，在身上简单拾掇了几下，就要出门去。

    谁知刚出院门，就见郑氏身边的丫鬟找来，说是母亲有要事找他。

    到了霁月堂，郑氏将下人遣开，母子俩关上门窗，说起私房来。

    “听说你媳妇有消息了？在信上她都说了些什么？”紧张地望着儿子，郑氏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觑了母亲一眼，齐峻反问道：“母亲觉得，舒儿在信上会说些什么？”

    见儿子不上钩，郑氏讪然地转过身去，淡淡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知她要说些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齐峻追到郑氏跟前，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娘亲，到如今您还不肯说实话吗？当初舒儿为何一回到庄子上，就遭到别人的埋伏？为何她来接您，您都不肯跟她走？”

    从未见儿子这般声色俱厉地对她，郑氏有些心虚，但一想这小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顿时又来了底气，对齐峻怒斥道：“竹述先生就这样教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将我当成你娘亲？”

    想到他们什么事情，都不爱跟自己提前商量，郑氏不禁悲从中来。

    随后便开始数落他们兄弟俩来：“大的如此，小的也是这样。若是你们肯提前跟我说，让为娘心里有数，知道南边还有退路，我哪会这样对待你媳妇？你们一个二人行事前，何曾将我当过你们长辈待过？”

    惊讶地抬起头来，齐峻正要辩解几句，郑氏又哭开了：“儿子这样还情有可原，没想到媳妇也跟着瞧不上我这婆婆。你们的心里面，到底有将我当成尊长来敬吗？若不是为了府里的爵位，我犯得着容忍高家女，在府里横行霸道数年？你们哪一个体谅过为娘的苦心？”

    母亲的诉苦，将齐峻逼得哑口无言。

    他沉思了半晌，再次开口时，语气平和了许多。

    “事先舒儿也不知情，京里后来的形势发展迅速，她不也没料到？就算林世叔计划周详，还不一样许多人没能跟他一起逃出去？就像尚主的邵氏一族，就遭到了高家的毒手。”齐峻将他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跟他耐心母亲解释起来。

    郑氏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你们啊，脑瓜子一个二个虽说都不笨，可毕竟太年轻，做事瞻前不顾后。就算及时逃出来又如何？还能把祖坟也一起南迁了？”见儿子态度松软下来，郑氏便开始数落他。

    齐峻顿时哑巴了。

    是啊，他还能将全族人一起迁走？

    郑氏脸色稍霁，开始对小儿子循循善诱：“如今已经这样了，干脆跟秦姑娘好好过下去。将来北边胜了，咱们根本不用挪窝，还能保住祖宗的封爵。若是南边打来了，那边的宰相好歹是你孩子的外祖，到时还能将齐家赶尽杀绝不成？”

    听了郑氏的话，齐峻忍不住蹙起眉头。

    “怎么能这样？当初母亲您定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让舒儿独自离开的吧？！”

    被儿子当场戳穿，郑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厉声为自己辩护：“胡说，为娘哪里是这样的人？是你媳妇自私自利，故意设下圈套让我不知内情，好名正言顺扔下我和你妹妹的……”

    齐峻哪里肯信，忙为妻子辩解道：“她确实不知林家的安排，相处这些年，您还不知她的禀性吗？她何曾对人有过坏心眼？还不是您一直瞧不上她，才会像根墙头草，东风来了倒向西边，西风到了，立即又投向东边……”

    他话未说完，郑氏一口气上不来，伸出巴掌朝儿子那张俊脸上，狠狠地就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