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试图掩饰自己起伏的情绪,“淋了那么久的雨,身上全是伤口,没办法的。”
“那你呢?”
楚云琛皱眉,那晚的雨那么大,苏瑾本就发了烧,还在外面跟那人僵持了那么久——她才十岁,而对方即使是内侍,也依然体力相差悬殊。
她又是以怎样惶恐的心情熬过了那个雨夜?
更何况卫衍想杀她,一计不成还能再生一计。苏瑾一日不死,就一日是对方梗着的一根刺。
“我啊,”苏瑾笑了一声,“我勉强活下来了啊。”
“若不然,怎么能跋山涉水来到楚国,见到王爷您呢?”
寥寥数语,让楚云琛的内心不知为何产生一种微妙的起伏,这种起伏和在战场上刀光剑影、在宫廷里暗流涌动皆不相同,它更像是一颗石子被随手丢进平静的湖面里,却激起了一片迤逦的涟漪。
他忽然也想掀起车帘透透气了。
但这样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于是他只是把头转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还没回答我。”
苏瑾无奈,只得慢吞吞说道:“我把小满埋在后院了。至于那个来杀我的人,我用他的尸体去恐吓了一个人,他的上半身都快被我捅穿了,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楚云琛惊讶:“恐吓谁?”
“卫衍的母亲。谁让她不说实话,我只能用这个人吓一吓她了。”
苏瑾扁了扁嘴,“想当恶人,胆子还那么小。”
那个成日愁容满面的妇人在将儿子送走后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她也未曾想过,苏瑾竟然没死。
白日里苏瑾故意去她面前晃悠了一圈,对方却和她装傻充愣。晚上趁着夜色,她将那具尸体扔在妇人的殿前,据说第二日早上,刚睡醒的人就被吓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苏瑾暗自冷笑。
楚云琛不由叹服,一个十岁的女孩子,不光没被那具尸体吓到,反而用它去吓别人——不愧是苏瑾。
“今日她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楚云琛掀开车帘,怕自己话语中夹杂的某些情感会在这密闭的车厢里倾斜而出。
此时已近宵禁,夜色降临,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了,一时有些奇异的安静,马车不紧不慢地路过一个转角。
苏瑾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微暖,刚想抬起头应声,就看见一个带着帷帽的藕粉色身影从车旁经过。
苏瑾顿时直起身,向楚云琛这边靠近,想要越过窗子看一看那道身影。
一道幽香随着苏瑾的靠近飘至鼻尖,楚云琛回头看见苏瑾严肃的神情,让鸣山停车。
今日这架马车用的不是朔王平日的车架,飞云又留在了私牢,即使停在路边也不会让人联想到朔王府。
“怎么了?”苏瑾没有注意到自己离楚云琛这么近,只是望着那个转角,低声道:“像是廖慧。”
虽然对方戴了帷帽,但刚才风把她的纱帘微微掀起,她看见了对方的小半张脸,和廖慧很像。
廖慧?楚云琛皱眉。
这个时候别说侯府,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不会让自家女儿只身待在外面,既不安全,又容易传闲话。
楚云琛当机立断,让鸣山在这里守着,见机行事,他则带着苏瑾下了车。
顺着拐角返回,苏瑾看见了廖慧匆忙的背影。
“在那!”苏瑾小声说。
楚云琛点点头,看着廖慧进了一家别院。与对方的门卫交流了几句之后,对方先是不耐赶人,后廖慧拿出了什么东西,对方迟疑片刻,将门开了一个小缝让她进去。
别院周围的几户住宅明显没有住人,现在正是做晚饭的时候,烟囱口却不见一缕炊烟。
那么,这户主人家,是什么来头?
这是别人的私宅,按理说楚云琛和苏瑾不应该窥探。然而廖慧事关宣平侯府,且那日廖慧来寻苏瑾的行为本就多有疑点,稍加思索,楚云琛决定进去探一探。
楚云琛带着苏瑾来到后墙,苏瑾出行很少穿得繁复,今日也是一身利落的上衣下裳,省去不少麻烦。
“恐高吗?”楚云琛感受着宅院里的气息,里面应该是没有隐藏机关或高手。
苏瑾摇头。她当年也是翻过墙头的人。
“冒犯了。”
楚云琛便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盈盈腰身不禁一握,苏瑾纵是有所准备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了楚云琛的双臂。
习武之人的手臂坚实紧瘦,又有着蓬勃的力量。
真是一副适合拿来练习针灸的身体啊。
这种腾空的感觉只有一瞬,苏瑾的脚便踩到了实地。
她借着楚云琛的力站稳,来不及感慨,就被这后院的味道吸引了。
楚云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手心似乎有些烫,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揽了苏瑾腰的手背在后面,顺着苏瑾的视线看去。
目光所及,是一大片绿色,只见眼前的田地里种满了草药,离苏瑾最近的一垄是龙葵,鲜绿的叶片上缀着寥寥几朵白色的小花和青色的果实,轮廓模糊在暮色中。
眼下并不是草药成熟的时节,按理说不应该有生长到这个程度的龙葵。
苏瑾放眼望去,心中有些震撼。
负责这片田地的人,一定很擅长种植草药。按照不同草药的不同功效,分别种植在不同区域,互不干扰。
待苏瑾看到在田地中间的一片草药时,目光定在了那里。
楚云琛注意到了苏瑾的神情,轻声问她:“有什么不妥吗?”
“除非是巧合......”苏瑾神情凝重,喃喃低语。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当巧合发生得不巧时,那一定不是真正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