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并非没有顾虑,只是这个宫女的腰上挂了一块明晃晃的腰牌,上面写了钟粹宫三个字。
不去也不行。
到了钟粹宫,苏瑾被引着进去,只见主殿里坐着一位身着妃色洋缎宫制堆纱的女子,明眸皓齿,朱唇粉面,一双眼睛眼波流转,情绪万千。
苏瑾想,这应该就是曾艳冠六宫的婉嫔娘娘,江长婉了。
婉嫔的下首坐着一位端庄的夫人,身穿松石绿羽缎碧霞罗裙,苏瑾并未见过。
“见过婉嫔娘娘,见过......”
苏瑾停顿片刻,见婉嫔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而这位夫人显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号,苏瑾抿了抿唇,继续说:“见过宣平侯夫人。”
宣平侯夫人震惊地看向苏瑾,上首的婉嫔也终于露出点别有兴味的眼神来。
“苏医女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宣平侯夫人谨慎地问道。
虽然卢玉安已经被赶出侯府了,但当时卢玉安在她屋外被苏瑾挖苦,连带着她这个做姑姑的脸上也不好看。
再加上当时乔嬷嬷带苏瑾去给她请安,她不光连屋子都没有进,还话里话外咒自己生病,这事侯夫人可没忘。
于是便存了几分刁难她的心思,想看看这个瞧着不善言辞实则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怎么给自己圆场。
谁知道,还真叫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倒奇了怪了。
“民女也只是见夫人身上所穿衣物为命妇规制,且听闻夫人与婉嫔娘娘有旧,故而斗胆猜测您的身份。”
当然,真实的原因是她这件松石绿的命妇宫服。
苏瑾在燕国时就常常听到,楚国这位侯夫人乃是续弦,年龄在一众平辈中略小,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也为了合群,常常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老成持重一些。但年轻女子哪有不爱美的?于是这种雍容而不显沉闷的颜色,就成了她的心头好。
“年纪轻轻,心思倒是缜密。”
江长婉直起身子来,淡淡地评价了苏瑾一句。
比她想象中的土里土气的村姑样子要好看得多,或者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但和牢里那位比起来,到底差了点。
宣平侯夫人眉毛一挑,去看站在殿中还未被赐座的苏瑾。
而对方神色从容,丝毫不见任何慌乱与急躁。
但很明显,刚才江长婉那句并不算是夸她的话,她是听懂了的。
的确心思缜密啊。
江长婉伸出皓腕,一个玉质清透的镯子悬在腕上,衬得那节藕臂更加纤瘦雪白,不堪盈盈一握。
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美人,但美人的脉象略有沉滞,仿佛心气郁结,不得开解。
且这份脉象中蕴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苏瑾仔细地观察婉嫔的面容。
在宫中,太医即使医术高超也无法精准医治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身为身份普通的男子,无法直视皇帝和嫔妃。
正所谓望闻问切。望,也是治病问诊极其重要的一门技术与手段。
江长婉看着苏瑾平静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刚想呵斥她大不敬,就发现她神情凝重,整个人被一种严肃的气息包裹着。
整个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宣平侯夫人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如今也渐渐地被苏瑾的阵仗镇住,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江长婉没来由变得有些紧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苏瑾落在自己手腕上,修长纤细的三根手指。
苏瑾是大夫,不会像她们这些宫妇一样涂着蔻丹,指尖干净清透,指甲饱满圆润,但或许是因为常年浸透草药,那双手上也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和她那双艳丽而散发着甜腻气味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长婉不合时宜地想,阿莹的眼光也太差了,像今日这种甜腻的手膏,宫外一定不流行了,明日得换个清新的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