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婉生产时的意外,以一个太医院副医监的悬梁自尽作为真正的结束。
是他因欠了赌债,于是私自将宫中库房的药材倒卖出去牟取暴利,所以事发当日才会一点备用药材都找不到,如今东窗事发,他愧对太医院诸君,更愧对皇上,只能以死谢罪。
殷宁知道,楚君既赦免了那些宫女太监,便是想要她和江长婉各退一步的意思。
那她也没必要再起风波,于是直接用一个无名小卒的死将真相盖棺定论。
苏瑾去的时候,对方家中正在办丧事,宋维也来上了三炷香,看见苏瑾后,他哼了一声才走。
只是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府中的白茫茫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宋维又叹了一口气。兔死狐悲。
苏瑾上过香后,看到了同样前来吊唁的秦知焕,秦知焕也看见了她,苏瑾本想悄悄离开,没想到秦知焕叫住了她。
“苏姑娘也来看子安兄吗?”
苏瑾道:“顺手而为。”
“子安兄是个好人,我们同窗多年,我受过他不少照拂。”
“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做出这样的事,那日若不是苏姑娘临危不乱,后果将无法想象。”
秦知焕与苏瑾一同出了门,巧的是他与苏瑾顺路,直到走到龙庆街,他才与苏瑾道别。
“秋寒露重,秦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用这个草药包除湿。”
苏瑾将一个绣好的香囊摊开在秦知焕面前。
秦知焕惊讶道:“苏姑娘手好巧,多谢苏姑娘。”
他伸手接过香囊,苏瑾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片刻,而后看着秦知焕的脸淡淡道:“顺手而为,秦大人。”
苏瑾收回视线,忽的听见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一声狗叫,她浑身的汗毛登时竖起,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凶猛壮硕的大狗从巷子里冲出来,正是朝着秦知焕和苏瑾所在的方向。
秦知焕眼疾手快地将苏瑾拉至自己身后,万幸的是那只大犬在他们面前狂奔而过,并没有停留。
但苏瑾仍是缓了缓才得以平复呼吸,她幼时被卫冉用宫中豢养的恶犬吓过,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手脚都被钉在原地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松手。”
一声冷冷的话语让苏瑾猛然回神,她不知道楚云琛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更不知道秦知焕还拉着自己的手腕没有放开。
秦知焕脸色讶然,他缓缓放开苏瑾,行礼道:“见过朔王爷。”
楚云琛颔首。
“多谢秦大人。”
而后她便指了指楚云琛,“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知焕笑答,“顺手而为,苏姑娘。”
苏瑾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王爷是专程来找我的吗?其实王爷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直接让长乐他们传个话就好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楚云琛脑海中又浮现出秦知焕扯着苏瑾那一幕,不由道:“想来便来,哪里麻烦了。”
他又问道,“刚才吓着了?”
苏瑾一愣,明白他说的是狗的事,于是摇摇头,“还好,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楚云琛看苏瑾脸色仍然白着,应该不是没反应过来那么简单,但苏瑾不说,他也不欲追问。
“手伸出来。”
苏瑾又是一愣。
“怎么呆呆的,手,给我看看。”楚云琛用目光示意。
苏瑾不明所以,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这时她才看见,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有几道血痂,这是那天江长婉生产时在她手上留下的。
楚云琛隔着衣袖将她的左手拉近,“若不是云秀告诉我,我甚至不知道此事。”
那日寝殿里的人,能告诉楚云秀这些的,也只有阿莹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妇人生产向来凶险,我这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楚云琛从车内的壁柜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本王不知道轻重,你自己来吧。”
苏瑾道谢,又听楚云琛道:“林美人死了,今早赐了白绫。”
林美人就是江长婉生产那日,借口自己生病把药材拿走的那位娘娘。
苏瑾对此并不意外。
一双双翻云覆雨手中,是一条条人命。
在医者眼里,这人命重如千钧。
可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又轻若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