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昂热看起来不紧张,楚子航还是很信赖自己校长的,所以他倒是也不太紧张。
楚子航抬起头,从他后面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但他刚一扭头就被吓到了。
后面的绿地一开始低着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那是一片奇迹般的玫瑰花圃,白的红的鲜的艳的肆意地开在他身后,华丽的不切实际。
怎么能切实际呢,现在是十月份,就算在温暖的横滨也已经是玫瑰花期的最后时间,而这里的玫瑰看起来却正是盛开时节。
来往游人都是熟客倒不会大惊小怪,在花圃里散步聊天的比比皆是,凉秋的盛开玫瑰的确美艳无匹。
刚才引起他注意的嬉戏打闹声是小孩在花圃里追逐父母,笑声清脆。
小男孩长得精致秀气相当可爱,年轻的父母也是男帅女靓引人注目。
即便面瘫如楚子航看着这和谐的一家三口也难得露出了笑意,从小缺爱的人看到别人的童年幸福总会让自己也感到幸福起来。
但是当那对夫妇无意间扭过头来时楚子航瞬间像个猎豹一样弹起来用力握住了小提琴盒,盒顶上的机括只要按下去就能将盒子弹开从而立刻拔刀。他死死盯着那对夫妇熟悉的脸。
怎么能不熟悉,怪不得觉得那么温馨。
这两个人顶着他爸爸妈妈的脸!
楚子航摁下机括,小提琴盒自上而下分开弹出那把碳钢刀,他一把抓住刀鞘开始环顾周围。
山下公园还是那个山下公园,来来往往的游客还是有说有笑,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就是最大的不对,他已经将小提琴往人群里扔了出去还拔出了一把刀,这种情况也没有一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站在长椅上的他根本就是个透明人。
而那两个假楚天骄和苏小妍依然一脸微笑的带着孩子,偶尔还有路过的行人和楚天骄打招呼。
幻境吗?言灵?还是到了尼伯龙根?
楚子航怔怔的盯着那一家三口,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的确有一次来过这里,那次是爸爸跟着黑太子的老总到这里办事。
爸爸利用这个机会搞了一次公款旅游还是自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的确来过横滨的这个山下公园。
那天是十月十五号,楚子航记得很清楚,因为这还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穿的漂漂亮亮,是爸爸偷拿的公司的衣服,只有楚子航的是在这里买的,牌子是Hysteric Mini,价格贵上天,但是楚天骄还是一咬牙给他买了。
其实这一切都很对,不对的是楚子航。
他看着那花圃里嬉戏的一家三口奔跑来奔跑去,打打闹闹,年轻的楚天骄和不认识的游客闲聊。
只有他楚子航一个人站在公园的长椅上,旁边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朝他看一眼。
就像个孤魂野鬼。
楚子航从长椅上下来,捡起地上的小提琴盒,把刀收回去,慢慢地坐回椅上,不再回头去看花圃。
良久后他低声说:“够了吧,别让我听见这声音了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这是他从那场暴风雨夜里活过来之后就再也不曾有过的语气,可是在这个美丽的公园里,他向不知名的对象祈求,祈求放过自己。
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他一直把自己打造成一把刀,用来复仇的刀,刀是不能有那么多温暖的回忆的,回忆只要仇恨和痛苦就可以了,温暖只会让刀软弱。
他把小时候的记忆埋藏在心底里的最深处以为从此不惧风霜坚硬如铁,可是埋的东西还是轻而易举就被回想起来了。
当初越是温暖,现在越是折磨。
这时他周围的声音忽然停止,然后就像舞台剧开始一样,四周所有亮光统统消失,霎时一片黑暗,什么公园啊花圃啊湖水啊都不见了,从高处打来一处光啪的定格在楚子航身上,他迷茫地抬头。
这时黑暗里传来婉转的唱诗声。
“我王必定快要再临,天空都满了他。
待赎宇宙快见光明,主要完成救法。
我已听见他的脚声,在那彩云中间;
我已看见他的荣身,隐约显露在天。”
楚子航看见在彼端又打了一束光,照在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上,女孩弯着身子右手伸向前方,同时左腿也往后伸展,这姿势像一只天鹅,又像记忆中某个在火车站偷可乐的人。
她唱到一半好像卡住了,然后结束了这古怪的姿势,挠了挠头似乎在想歌词,然后她大概是想到了,接着唱:
“真理本当得胜为王,自由本当为后。
但是谎言竟然猖狂,为我世界元首。
所以真理求你快来,带着天光而来;
好使仇敌完全失败,众子投入你怀。”
女孩舒了一口气,应该是终于唱完了这晦涩难懂的歌,她用力伸展了一下懒腰,在聚光灯下美丽的身体线条玲珑有致,回头蹦蹦跳跳就朝楚子航这边过来。
“哇,师兄诶,实话说你偷看我多久啦!”
楚子航忽然就流下泪来。
昂热曾经说过,与龙族的战争无关对错,无关是非,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我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
楚子航记得副校长曾经问校长,说你这泼皮老不死的脑子里全是战争复仇,你爱过人吗,你有爱吗?
校长回答说我这样的人不配去爱任何人,因为没办法负责。
当时楚子航觉得自己和校长是同一类人,内心充满复仇的欲望,冷酷无情,也没法去爱人,因为没有负责的心,也没有负责的命。
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做不到校长那么轻描淡写就能对任何事物冷酷无情的自觉。
校长心中的立场和战争大义,他以为自己也是可是实际上做不到。
就像他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女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