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在房间里踱步,口里默念着《雨霖铃》上阙,而后又用伴着曲调哼哼起来,良久才说道:“不知下阙是甚么,此词或许恰如信上所言,可使江清馆在秦淮河畔立于不败之地。”
本来想要出门办事的江陵,闻言停了下来。何妈妈最是惊讶,紧接着是不信,反问道:“秦先生,莫要说笑,就凭这?奴家虽说才华远不及先生,不过自小弹唱无数词曲,便是官家一首词作,岂不就能压过它了。”
秦先生在椅子上坐下,眼眸里雾气潺潺,缓缓道:“这曲《雨霖铃》,原是唐朝教坊曲,相传乃玄宗陛下独坐殿内,听到雨声、铃声,思念起客死马嵬坡的杨贵妃,一时间往事上涌,百感交集,作《雨霖铃曲》,遥寄哀思。不想竟有人借旧曲之名,另倚新声,同为生离死别,数百年依旧。此曲牌非是小令,篇幅较长,曲调较为缓慢,更适合弹唱抒情。
诗词一脉,最难者化繁入简。此作从日暮雨歇,城门送别,设帐饯行,兰舟催发,到两人泪眼相对,执手告别,层层白描离别场面,字字写景而字字含情。历历在目,几乎如同一幅恋人送别的画卷。那离愁别绪,缠绵悱恻、深沉婉约却又意境深远宏大。‘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寥寥十一字,极尽恋人心境,江淹《别赋》曾言:‘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莫不过如此。若是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而歌,最是撩动人心。”
何妈妈和江陵两人听得面面相觑。何妈妈连忙凑过去再看,逼着自己根据秦先生的点评融入其中,似乎真的感到了真真切切的离别之情景,如泣如诉。可是真有这么好吗?寥寥数十字竟得秦先生如此评价?她不禁低声询问:“秦先生,此词果真比官家和冯忠肃等人写得更精妙?”冯忠肃指的便是前宰相、谥“忠肃”的冯延巳,乃是开创“以景写情”手法的一代词人。
“此词曲调风情最适合秦淮河畔,而且妙在与馆里的兰舟小娘子最是贴切。三娘可记得,重阳节当日,兰舟小娘子去城门外送别那位与她情谊深厚的恩客?”
何妈妈眼珠子转了转,不屑地道:“秦先生说的可是那被贬去清江县任县令的右拾遗?本来品级不高,可好歹也是殿中侍御史,职权不弱,前途远大,只因上书言事得罪了皇甫大将军,便被贬了四级,还远走数千里,这与发配何异?这辈子或许再也难回京了。亏得兰舟还惦记着去相送,回来后竟然连续两天不接客,真是个赔钱货。”
秦先生摇摇头,道:“三娘,你看着上阙,不正是当日送别浓情别意的场景么?此事在仕子圈里还有秦淮河这些姊妹们口中都已经小有名气。这词作其中还有兰舟之名,一语双关。若是兰舟小娘子在某一重要场合,再度讲起她和那清江县令可歌可泣的故事,然后吟唱此词,你觉得会是如何光景?”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何妈妈一拍脑门,脸上阴郁一扫而光,满脸瞬间红润:“怪不得先生说此词可帮江清馆在秦淮河畔立于不败之地,原来如此!本来这词便是绝佳,往后有人作《雨霖铃》,或是想起这故事和词作,必会想到江清馆,想到我们这里的娘子重情重义,风姿卓绝。倒是便宜了兰舟这妮子了,没想到还能有成为江清馆顶梁柱的一天。”
嘴上说是便宜了兰舟,其实何妈妈心里已经乐开花了。管她是便宜了谁,只要是江清馆的小娘子,就都是她的资本。
这首词,真香!
“等三娘取回下阙,不妨递给妾身一观,或许真能成为秦淮河新词风开篇之作。”说罢,秦先生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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