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的离身之魂,却能感到自己流下了泪水。南宫钥使劲捏下左手腕扣,脸上一片冰凉,她还未抬手,一只温热的手已经覆了上来。眼睫颤了颤,她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对着她笑的泽弘,她吸了吸鼻子,可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一道焦急自泽弘眉心闪过,他问她:“怎么了?你告诉我。”
南宫钥点点头,稳了稳声音才说:“弘大哥,你能帮我把这现场处理了吗?”
他点点头,没有二话。
当天夜里,城西靠着林地的贫民区燃了一把大火,当人们发现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下来了。陶家夫妻连带着来他们家窜门的亲戚全都被这场大火烧成了焦棍。
可气的是终于找到了杀死秦都尉的阿花,可那场大火竟然将她烧成了灰烬,只余下一只她常年戴在手上的铜镯子化成的一滩铜皮上粘的一点皮肤,证明这个人曾经就在这间屋子里。
城中搜寻的士兵少了,城镇外的哨口也撤了。
南宫钥同泽弘一起站在城镇外一处杨柳依依,青草悠悠的河岸边,阳光正好,撒在一棵老柳树下的新坟上。不远处是潺潺河流,近处是鸟语花香,南宫钥鞠下身子为垒起的新坟添了一把土。
她起身回头,微微抬起的小脸柔美白净,脸上是释重后的轻松:“走吧,让这一家人在这里团聚,再也不受世间的痛苦与伤害。”不做易容的一张脸上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虽不至倾国倾城,但也是羞花闭月、灵秀动人。
这时她脸上挂着些淡淡的笑,那神情仿若超脱于这世间之外,迎着这烈日向前走去。
泽弘跟在她身后:“你就这样走?不怕没男子气概了?”
她微微偏头回望他:“你不是说要给我易容吗?我可等着呢。”
看着她的笑容,他也是弯起嘴角一笑:“那是自然,我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易容。”
两人挨着肩走了一段路,居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忍不住转头看他,这样一个人,救了她好几次,侠肝义胆,有勇有谋。
不仅仅是这样,她弯着嘴角看着他坚毅的下巴线条流畅,微微弯着的薄唇颜色浅淡的红得正好,高挺笔直的鼻梁,一双被长睫遮掩若星辰般的眸子温柔又深邃,而这双眼睛此刻正看着她。
南宫钥脸一红,转过头去。
泽弘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珠,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她已收拾好失态的表情,认真地抬起头:“嗯。“
他微微矮身与她平视:“那你帮我拿下来。”
南宫钥一脸认真:“你别动,我帮你。”
他轻轻一笑低下头来,她用手在他头上一拂,宽松的袖口自他脸上轻轻滑过:“好了,落下去了。”
泽弘轻轻摸了摸有被她袖口撩得轻痒的脸,说道:“就在这里吧,你别动,我给你易一个好看的有男子气概的样子。”
她愣了愣,还没从自己的谎话中走出来,反应过来后泽弘已伸手轻轻抚下她的眼皮,抬手在她脸上动作起来。
他手很轻柔,像是生怕弄痛了她,过了好一会,她觉得越来越热的时候就听到泽弘轻声道:“好了。”
睁开眼,没有觉得眼皮耷拉着遮住眼球,有些好奇道:“我现在怎么样?”
泽弘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她原本就是为了感谢泽弘而讨他开心,做好了更丑的心理准备,拿过去铜镜一照,当时便愣住了。
这铜镜中剑眉斜飞入鬓,凤目神采奕奕,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儿。其实也只改变了眉毛和眼睛,可显然比老宗主教给她那不负责任的易容法要强上太多了,简直没有可比性。
她脸一红,笑道:“这么俊俏,我都不习惯了。”
泽弘看了她一会,“啧”了一声道:“那要不我再帮你改回来?”
“不行!”她可不要再顶着那样一张丑脸过日子了:“这样挺好。”清了清嗓子,脸又红了:“不是我贪俊,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哥,不过就是长得阴柔了些,这个样子还比不过我原来的样子呢。”
泽弘笑道:“那是,那是,知了兄是难得的才俊。”
话音刚落,头顶大树上的一只知了大叫一声,其它知了像是得到了召唤,被带动着此起彼伏地叫唤了起来,一下就成了呱噪之声。她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青郁,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知了”正是来自老宗师当时手上翻着的那味药材,也正是此时在树上叫得正欢的知了兄。
她闭眼呼了一口气,毒辣的太阳晒得她皮肤发烫,不过很好,这呱噪声也好,这强烈的光也好,能见到白日艳阳与黑夜皓月……能活着,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