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散乱青丝也随风飘起几缕,衬得这本就面色苍白的一个人仿佛要升天了似的。
南宫钥将屏风拉上,帮龚长凡挡住夜风:“明仪君,师兄,就劳烦二位了。”
虞?良语示意,门被关上,他对着南宫钥施了个礼,一脸疲惫,嗓音却依旧湿润有礼:“不敢当,劳烦知了师傅了。”
今夜最奇怪的便是虞?家的那位不理事的家主,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出现过,南宫钥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虞?良语,心中微叹,默默以血画符。
床头上的九莲聚魂灯发出噼啪的声音,一缕青烟缓缓升上半空再慢慢淡开消失不见。紫檀雕花的大床上龚长凡呼吸微弱,若非常年练体,大概早已仙去。
似一阵清铃声响起,又似一种极安静的环境中水滴落在水面发出的声响,“咚”的一声,南宫钥睁开眼睛,眼前是万籁俱寂的一片黑暗,能看到面前的黑色起了涟漪,那涟漪中开出一朵桃粉色的复瓣蔷薇。蔷薇迅速生长,转眼间已铺得漫天遍地。
一眼望不到头,刹那间白光爆裂,身体融进丝丝暖意,鼻尖被一滴朝露滴中,香甜灌满鼻腔,陡然大开的视野,正是一大片盛开得荼蘼的桃粉色蔷薇,曲折回廊下一池白色荷花正迎风招摇,栽种蔷薇的土坡下,铺好的青石板上站着一个浓眉大眼,肤色白净的小男孩,不过八九岁的光景。
男孩正转头看向远处的回廊,目光中多有无聊。一身粉色衣裙的小女孩手上握着大把才刚摘下来的蔷薇花,香气染了她一手一身,笑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不停扫向男孩,只是他完全没有在看她。
这是小时候的龚长凡,含羞带娇,她的心思南宫钥已经明了,难道说那个男孩子就是少时的虞?任重?可是不对啊,据说这位家主比龚长凡长了足足八岁,可眼下这个男孩分明就与龚长凡一般大小。
那样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副妾有意郎无情的画面。南宫钥心中无奈叹息,难道说魇住了龚长凡的正是这一位?
不待她再看清楚,光影掠过,许多片段扭曲在一起突然出现龚长凡更幼小时的画面。这就是活人的魂识,像做梦一般,跳跃又不连贯。
更幼小的人儿身边陪着那个更幼小的男孩子,只是此时此刻的男孩子与女孩子好得像是同一个人,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形影不离,南宫钥感叹,所谓青梅竹马就是这个样子吧。
那张正笑得开怀的可爱笑脸一下从眼前消失,眼前是一片浓重的黑,黑得见不到一丝光。极细小的声音沿着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终于四周渐渐变亮,耳边响起欢声笑语,虚无景物在光明中渐渐清晰。
四下张望,人影幢幢,前方三四个少年,其中之一正是那位长了些年岁的大眼哥,此时正与旁的几个少年嘻哈打闹,而龚长凡不知为何却躲在石景之后,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远处街道边停放着无数的马车,车外有仆从在等着各自家的主人散学。一道温柔的声音百喧闹的人群中响起:“宇哥哥。”
明显感觉到龚长凡的心里一揪,抓住石壁的手指一下收紧,也不知她此时此刻的心境有没有感觉到痛,反正分神出来的南宫钥是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疼痛,让她难受得紧。
大眼宇哥哥满眼惊喜,少年白净的脸一下浮上一层红晕,对缓缓行近的娇俏女子温声细语道:“梦儿妹妹。”
南宫钥不知那叫什么梦的是不是这大眼哥的美梦,反正绝对是龚长凡的恶梦。她终于舍得放过那石头,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红色的衣裙那么显眼,却没有引来他的注目。
有人看到了她,轻声问着:“那是哪家的姑娘?”
南宫钥眼风扫过去,有好几个少年在偷偷打量着她,而她却浑然不知,如做梦一般离开,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也是一个秋日,南宫钥却觉得心底抽着的痛,秋风吹过,又是遍体生寒。
“春儿你过来。”她冷冷地开口,身后的女仆站近了些,就听到她说道:“我果真生得不好看,他现在一眼都不给我了呢。”
女仆掺着她,眉眼中全是无措,想了想:“也许,他并不知晓您心中有他。”
龚长凡一声苦笑:“那也只能说明他心中从来没有我。”
南宫钥觉得,若是能这么早便发现对方对自己没有意思,其实对方就已经很有意思了,一没有骗色,二没有骗财,三没有脚踏两条船。这完完全全如故事开篇,只是龚长凡的一厢情愿,她错把幼时的关系当作了长久的依恋。
可对方早已长大,并彻头彻尾的抛弃了这一段龚长凡自以为的什么关系,南宫钥觉得她很可悲,更可悲的是她这些伤春悲秋是自己造的,与旁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