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处在背风处,这会一转过去便有一股迎面吹来的风,南宫钥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这凉风带来的舒爽。突然,她眉头动了动,这味道……
风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闻过许多次,绝不可能闻错。
这味道借着山沟里的风飘过来,只是这一处是去断壁山的必经之路,平时根本没有人会走到这样的荒山野岭来。
南宫钥的心猛地乱跳,慌乱不已地冲了过去。突然想到自己跑过去帮不上忙不说可能还是个累赘,只适合躲着来个偷袭,便又放慢了脚步半躬着身子往那边去了。
耳中传来打斗的声音,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低沉中是隐忍的极致疼痛。一颗本就七上八下的心瞬间被吊起,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只能看到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当她拂开面前那株枝繁叶盛的绿株时,眼前正发生的一幕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地上到处是血,她看到决定孟赢命运的那一剑毫不留情地从泽弘手中刺出,然后从孟赢的胸口贯穿而出;她看到孟赢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地缓缓往后倒去;她看到泽弘脸上的凌厉阴狠,听到他说孟赢防碍了他的计划。
他的什么计划?
老天许是听到了她心中的问话,就听到泽弘说:“我本是要她一心一意回到楚国做个药引,你何苦要上山去要什么鸟去寻人,要知道这一次我好不容易得了魏氏的助力,这可是我违逆了我父君用周朝的行踪作为交换的。她现在对我一心一意正是时候,听话又好用,你的那点心意于她来说算个什么?”
地上的孟赢一动不动,像一个破败的烂布被泽弘用脚踩着,泽弘收了剑,阴冷地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情爱于我并无意义,再等些时日吧,我会送你心爱的人去见你。”
南宫钥脑子嗡嗡作响,又糊又痛全然不能思考,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就连手脚也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
她刚摆脱死亡不久,一路行在花草芬芳之中,还想着山后便是桃源,桃源之中便是故人。可故人却逝于眼前,还是她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下的手。那是泽弘吗?为什么那么陌生?为什么要说那些诛她心的话?
她觉得自己这会是真的要死了,整个人要窒息掉一样无法呼吸,她受不了,也许死了才好……明明好不容易才觉得活着真的很好,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人生的意义与未来,眼下却由那个她以为会带给她幸福和未来的人来告诉她,一切都是假象……居然是假象?!
南宫钥看到泽弘脚下一点,轻轻松松便要跃入林间,她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发颤的身体,冲出去想喊住他,想质问他,想他亲口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听错了,可她抖得太厉害脚下发虚,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泽弘消失在山林之中。
太阳刺得她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熟睡中,想有人将她从这个噩梦中唤醒,当她睁开眼睛时,会发现那头老黄牛还在路边啃着青草,空气中依旧还是甜甜的花香,阳光依旧灿烂,只刺得痛她的眼睛却不会照到这一地的鲜血。
可是老天这一次却没有听到她心里的话,她睁开眼睛,看着远处地上那位俊美的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红,那么红,那么红……她第一次觉得红色这么刺目,比夏日的阳光更加让人不敢直视,难看得让她想作呕。
她只想逃离,可是她不能,这一次,她再没有力量站起来,看着死在地上的人,胸口痛得像有人往上面插了一把刀,抽出来她便会立刻死去。
可她愿意死去……
一点一点爬过去,她哆嗦着双手去抚那双怒睁的眼睛,那样俊俏的脸上不该有这样的表情;她用袖子去擦他嘴角的血,她想起他拍她头时那一贯宠溺的样子;想起他站在一大片花海中张皇失措,手中捧着一大束粉色的花的样子,那么傻,那么傻……
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一脸,这个人,在这快两年的时光里带给她温暖和关怀,是她当作兄长一样喜爱敬重的人;这个人,在她绝望的人生中带给她一个家,让她成为这家中的一员;这个人,原本是她除泽弘以外最不想失去的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她好恨,恨泽弘,也恨自己。被情爱所伤,原本不应再想情爱之事,可是却偏偏遇上泽弘,那样的一个人,比阳光还要耀眼,却唯独对她钟情,凭什么?是啊,凭什么……
她现在才觉得,自己与这些权势富贵中长大的人如此格格不入,这些人只会利用别人的真心,却从来不会珍惜,真心于他们而言一文不值。
南宫钥捂住眼睛,眼泪那么苦,人心那么丑。
风吹干了南宫钥的眼泪,她赤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地上的孟赢,时间让血干涸,将他柔顺的头发弄得又粘又乱。南宫钥已经恢复了冷静,虽然心依旧绞着发痛,但脑子已清醒了大半。
她将他的衣衫整理好,从怀里掏出那颗狭域球,看着那萤萤发光的小球,接着往石头上使劲一摔,萤光散开,虽说光芒浅淡,却遮天蔽日,蓝色的光晕之中出现一个小男孩打横浮在萤光中的身影,随着萤光聚拢慢慢地落在地上。
光晕慢慢汇合成一个球体,重新落入了南宫钥手中。她想了想,试着将狭域球往孟赢身上砸去,还好这一次她猜对了。球体在孟赢身上缓缓散开,再组合到一起时地上便没有了孟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