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受不了。深吸一口气后,他做好心理准备推门步入房间,里面的景象的的确确令他吃了一惊。
房间深处是一张大床,躺在床上的乔羽飞依然面白如纸,毫无生气,守在她床前的正是他所侍奉的西黔佐相乔天宇大人,挺直的身影背对门口一动不动。
三天前从各个医官请来的郎中离去之后,乔大人便是这副模样,难道三天来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眠不休地守着?
朱涯暗暗心惊,却听之前毫无动静的乔天宇突然开口道:“有什么事?”
朱涯反应过来,顿时站直身体先将要事禀告:“大人,是时候让信阳那边的人按计划行动了。”
坐姿端正的男子半天没有回应,朱涯正头疼是否要将由这位大人制定的计划向他本人复述一遍时,乔天宇回复道:“确实,这个时间应该足够了,开始散播消息吧。东垣王可有发现我们的踪迹?”
“没有,因为太后殿下她……所有追兵都被引至那边了……”朱涯此生第一次在说话时吞吞吐吐。
像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不等乔天宇回应,朱涯马上又道:“之前服侍太后殿下的凤珠手上有一封信要交给陛下,大人要不要先过目?”朱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对复数以上的敌人也不曾害怕,如今提出这个问题后却低头不敢去看乔天宇的背影。
“不用。”或许是因为三天来没怎么喝水的关系,乔天宇的声音听来有些暗哑,“派人护送他们返回天命城,务必让她亲手将信交给陛下。还有,传我的口信给大司农,他那边的准备工作万万不可耽误。”
“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朱涯迟疑片刻想要就此告退,下一秒却被乔天宇唤住。
“随侍在太后身边的毅昌此时身在何处?”
毅昌?就是那个保护太后不力的侍卫?朱涯迅速从大脑中搜寻到了相关的讯息,回答:“已被打入下鄞大牢,即日便要押送回王都。”
“不行!开战在即,不能再损失战力。”失去往日神采的眼眸在注视着床上的人时化为两潭温柔,何况,他是她所喜欢的诸人中的一个,一旦出了什么事,她必定会伤心,可这次的罪名太大,想要摆脱却也不易。
沉吟片刻,乔天宇吩咐:“将他换至伊春关押,等我回去再做决断,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也是时候让他恢复军职了。”伊春的郡尉与毅昌同为前任太尉的旧部,应该会对他多加关照才是,但要洗刷罪名、将功折罪,就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的了。
虽然不知眼前提到的毅昌真实身份为何,但听到乔天宇条理清晰地逐项交代,连这等小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全,这般处理公务的时候倒和平日里无任何不同,还是那般冷静自持,勤勉有加。
可不论是三天前的那晚失态的举止,还是三天来已达极限的看护,都决不是向来冷静自持的佐相大人做得出来的。
“还有事吗?”察觉到朱涯仍在身后,乔天宇压低声音发问,言语中不见一丝厌烦。
“哦,不,殿下她……”被突然问到的朱涯仓促中搬出了那个此时最不应该提到的问题,话一出口便懊悔得想将已出口的话连同舌头一起吞下去。
“殿下吗?她不会有事的。”乔天宇握住乔羽飞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语调却很平静。
那晚之后,乔羽飞便一直保持着昏睡不醒的状态,伤口已经止了血,整个人却不见任何苏醒的迹象,只留一丝微弱的鼻息。所有郎中诊断之后都说了听天由命,只差没说赶紧准备后事。
朱涯晃了晃脑袋将心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甩掉,满心忧虑地进言:“大人不如先去梳洗一番,休息片刻,殿下她——想必也不愿见到大人这副模样。”
“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妥吗?”乔天宇说着转过身来,语气中并无不悦,只是询问而已。
朱涯为自己的眼前所见吃了一惊,乔天宇分明换过了衣服,从上到下穿戴得整整齐齐,脸上并无想象中那般形容枯槁,仅仅有些苍白,头发也经过整理,规规矩矩地束在发冠中,整个人俊秀挺拔,气质沉静,从头到脚竟无半分不妥!
比起预想中面容憔悴、一身血迹的佐相,眼前的乔天宇显然更令朱涯手足无措,到底是他们这些下属多虑了,还是乔天宇本身的自制力早就超过了正常人的限度?
大概是他将惊异表现得太过明显,乔天宇竟然轻轻笑了笑,解释道:“殿下随时都会醒来,我不想吓到她,所以事先梳洗过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朱涯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自己都不清楚后来是怎么告退走出那个房间的,定下神之后仍在暗暗心惊:莫非乔大人的自制只是表象,他的神志已经……?这种情况下如果魔教再来袭击,那他们还能争取到几分逃脱的把握?
越想越是心惊胆颤,朱涯立即掐掉了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面设法将乔天宇刚刚的口令传递出去,一面吩咐余下的几人小心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