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千贺天不多说话,只是无声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空气中传来骨节咔咔作响的声音,一缕鲜红从左使嘴角溢出,而他似乎完全不觉疼痛,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做到笑容不改。
“爹?!”随着少年的惊呼,一道紫色的身影冲入宫门,却在见到眼前的景象后愣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屋顶上的两人:一身鲜红的是他素来敬畏的宫主,衣装讲究的是生养他的亲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急召回来的少年忘了自己的原意,一时只觉茫然。
“咳、咳,你不必叫我爹,我并非你的生父。”脸色惨白的男子吐出几口血沫,不管当事人愿不愿意听,坚持着道明事实,“眼前这个人……咳、才是你真正的爹……”
千夜双目无神地将视线移至血衣裹身的男子身上,不明白刚刚接收到的讯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被他唤了十六年“爹”的那个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感觉到脖子上的钳制变松,他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公布了谜底:“千夜,你是千贺天与武林盟主之女紫苏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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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先准备着,我把人带回来后即刻开炉。”盯着空无一人的地牢半天,从头黑到脚的右使终于冷冰冰地开了口,直把手下惊出一身冷汗。
但也怪不得他如此生气,丹房少有人进出,右使更是宫中地位仅次于宫主之人,按理说如此折损右使面子的事根本不会发生才对,可短短两天内,相同的事件已上演了两次,简直就像和右使杠上了似的。
协助炼丹的侍从无端打了个寒战,刚要举步离开地牢,眼角忽然瞥到牢门口的几点闪光,在好奇心驱使下,他走近细瞧,赫然发现那是一枚黄铜钥匙,钥匙还插在锁上,是以他之前并没注意到,旁边还散落着若干晶亮的碎片,不知是什么晶石。
姑且不管那些碎片,这钥匙却是他认得的,牢门上的锁一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是铁铸的,由他们这些丹房的侍从轮班携带,便是他们自己也未必知道钥匙当天会在哪个人手上;另外一把由右使随身携带,恰恰就是这枚黄铜钥匙!
到底是谁居然敢偷右使的东西?
侍从总算明白了右使的怒气从何而来,他越想越是心惊,连忙停了猜测跑上丹房开始作炼丹的准备。
炉壁已经烧得滚烫,需要提前加入炉中的药剂也已备齐,全都放在一面指定的架子上。侍从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跑到架上取药,经过确认后再倒入炉中。当他检查到一只瓷罐时,发现罐中是一种类似于凝结了的油脂般的东西。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不记得右使曾经准备过这种东西,但既然是放在指定位置上的,应该错不了。
瓷罐中的东西一加入炉中便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声音,侍从奇怪地摇了摇头,转身取来另一瓶配料。这次是个瓷瓶,瓶里是透明的、比水稍微粘稠的液体。
怎么又是没有见过的配料?侍从心下虽有疑问,但任他想来想去也料不到这是乔羽飞连着几天半夜爬起来偷偷配制的试剂,只是误打误撞地和用来炼丹的配料摆在了一起。
终究是服从命令的念头占了上风,侍从经过片刻犹豫,将瓷瓶中的液体全部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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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绝宫里的人少得不正常。
一路躲躲闪闪地溜出来,乔羽飞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加上遍布宫中的紧张气氛,竟像有巨变发生。
向泽逸说了自己的疑问后,对方的答案令她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几千人的队伍正在攻打千绝宫!
泽逸继续告知接下来的计划:由于此时下去完全是送死,因此先往上跑、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才是上策。
最终,他们如愿找到一个理想的藏身地,水源丰富、食品齐全、人烟稀少、地处偏僻的——厨房……隔壁的柴房。这里唯一的缺点就是消息不够灵通,而且,确实太过偏僻了。
身上裹着泽逸的斗篷紧挨着对方坐下,因为柴垛间的空隙太小的缘故,两人之间没剩多少距离。鼻端尽是那人的气息,隔着衣料传来那人的体温,一片寂静中,乔羽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嘴唇都变得干燥起来。
必须说些什么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才行!
抱着这个念头,乔羽飞给自己打足了气,压低声音开口道:“泽逸,那个……我有话要对你说……”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已低至不可闻,先前的勇气在正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的瞬间消退得干干净净。
完蛋了,如果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到如今连和对方好好说话都办不到,这可怎么办?乔羽飞一边在心里暗暗叫糟,一边想要避开对方的目光好整理一下支离破碎的语言。但泽逸显然误会了她的异状,神色顿时认真起来,往她这边靠了靠,平淡的语气传达着最关切的话语:“尽管作用有限,这样多少能暖和一点,别冻着了。”
跟在你身边,我又怎么会冻着呢?
看到对方微讶的神色,乔羽飞才惊觉自己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但奇怪得是,这次居然没有觉得窘迫。
不管怎样,拼了!她不就是为了早一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才如此焦急地想要见到他的吗?
如同蝴蝶振翅,如同羽毛划过,浅浅的一吻轻柔地落在面无表情的男子嘴边,向来平静的眸子里罕有地染上微讶、迷惑、震动、怀念等等交织而成的复杂神色,但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乔羽飞火烧火燎地飞速退开,根本连自己碰没碰到对方都不晓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缠成一团,一会儿在想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太过火了,一会儿又想自己表示的意思明不明白、对方清楚了没有,一会儿又懊恼自己瞄准了半天最后还是有色心没色胆地偏离了目标,但如今让她重整旗鼓再来一次却是绝对做不到了。
但……情况貌似有点不对头,这么久了,对方怎么没有任何反应?
乔羽飞好不容易抬起烧得通红的脸,这一看,顿时浑身冰冷——
依旧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依旧是冷淡如斯的眼神,没有任何回应,一丝一毫都没有!
心跳渐渐平缓,脸上的热度逐渐降下,乔羽飞只觉得心脏渐渐绞紧,痛苦到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抱歉……”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就结束了吧?可这干涩的声音真的是她在说话吗?
对方终于开口,声线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觉得抱歉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
这种时候她应该点头表示受教吗?乔羽飞心中一痛,眼泪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流下,面前的光线却突然被迅速挡去,她看到他的脸庞近在咫尺,微阖的双眼闪耀生辉,仿佛黑暗中的一点幽芒,直映入她眼底。她脑中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只有唇上传来的微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紧贴的气息稍稍松动,他自她面前退离,神情依旧是探讨问题般的认真,眼中却带了一点点笑意:“这样的回答……是对的吧?”
乔羽飞整个人都烧着了。
这、这算什么?她鼓了半天勇气最后只敢吻他的唇角,而他居然轻车熟路、顺理成章、不带脸红地直球进攻?!简直就是犯规!
不承认此乃实力差距的某人决定奋起反击。
“我有个建议,”乔羽飞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是烧坏了,因为她居然能用如此热切的眼神采用如此冷静的口吻做出如此大胆的提议,“我们成亲吧。”
“不过正式成亲要等到明年这会儿,我满二十岁的时候。”很好,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自己年一过又长了一岁的问题,看来她烧得不是很严重。
“如果那时候我还在你身边,而且那时候你还这么希望的话,好的。”能够如此平静地答应求婚并加上这么多前提条件的泽逸看样子也很理智,不,应该说他和平常一样理智。
提议全票通过,乔羽飞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