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昏睡中茫然睁眼,目力所及,四周一围无边的黑暗。她勉力撑起上身,接着发现自己虚弱不堪,而从地上起来需要更多的力气。
怎么办?
无助与恐惧如同冰冷的爬虫般将她紧紧缠绕,一想到自己要被永远囚禁在这黑暗中,她就禁不住浑身冰冷、心底一片绝望。
恰在此时,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视线难以穿透的屏障中显现,近在眼前,清晰的声音道出简洁的四个字:“我们回去。”
声音的主人是谁?与她很熟么?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伸出手去,毕竟,对于这个音色连同这只手臂,她脑海里没有存下半分印象。
“我们回去。”声音重复了一遍,这次带了两分紧迫,她却始终迟疑着没有伸手。
顷刻之后,她试探地想要碰触对方,却在够到的前一秒,眼看着那只手臂仿佛云烟般消散无踪,不曾留下丁点儿痕迹。
一点晶莹的闪光翩然落下,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洁白的荧光照亮了她周身的黑暗。
雪?
哪来的雪?
没等她找到答案,身前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人影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什么人?
出了什么事?
她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了过去,对方的面容却已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再也看不清了。雪落得寂静无声,她的耳畔依稀响起零落的语句:
“……一直身在……梦中……只是……来不及……”
冰冷的液体自脸颊滑落,她抬手抚上面庞,指尖沾上水迹。胸口剧痛无比,仿佛胸腔里的空气也随着泪水一并流出了体外,令她无法呼吸。
是谁,到底是谁?
那只手臂属于哪个人?那个声音来自哪个人?此刻倒在她面前的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她疯狂地追问自己的记忆,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可用的讯息。
雪停了,地上一片无际的银白,她明明坐倒在雪地里,却不曾感到丝毫冰冷。
泪干了,几步之外,一道卓然挺立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纯净银辉中缓缓转身,她看着熟识的面孔,胸口一窒,一个字脱口喊出:“泽——”
然后呢?她怔住了,不该只有一个字啊?另一个字是什么,她应该知道的。
而她脱口而出的这个字已经影响到了对方,那人身影明显地一震,而后责备似的皱紧了眉头。
“……忘得不够彻底么?”
她不解于自己的话,同时也不解于自己的反应。
“不该有这种差错吧。”
什么差错?哪里出了差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露出了苦笑:
“不解的应该是我吧。”
富有磁性的声线一次次地冲击着她混乱不堪的记忆,她漫无目的地捕捉着闪过脑际的碎片,却最终也没能找到那把通往正确途经的钥匙。
头痛欲裂,可她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熟悉的脸庞露出痛惜的表情。
“没用的,微澜。”
微澜?
不是的,那个人不会这么叫她!
“澜儿,不要!”
不,不对,还是不对!
“殿下。”
都不对,那个人对她的称呼是——
“殿下!”
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唤,黑暗倏地散去,眼前豁然大亮,她抬起酸痛的脖子,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侍女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殿下怎么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时候不早,该整装了。”
她晃晃脑袋,僵木的双肩顿时不客气地以疼痛来抗议它们受到的虐待。
方才的梦境依稀残存着些许影像,这个奇怪的梦想要告诉她什么?
等她得到机会向当事人求证之时,已是一连串混乱之后了。
为华粼使者而设的宴会安排在御花园湖畔,乔羽飞一行到场时正值夜色渐浓,凉风方起,身着华服锦衣的大臣们携着家眷早早落了座,见她来到自然免不了一番热热闹闹的拜谒。
华粼的那位贵客几乎与乔羽飞同时入场,雍容优雅的姿态与难得一见的美貌理所当然又引起了众人的瞩目,相互致意后,西黔天女同华粼公主分别坐在了主座两侧。
两人的位置既然相对,彼此又都是各自国家地位最高的女性,在其余人眼中便免不了拿来做个比较,然而,两位当事者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想来也不会对这类比较结果有丝毫兴趣。
引起乔羽飞注意的是面前几案上的菜肴。
“月华,为什么我案上的饭菜和其他人的不同?”
被叫到名字的宫女上前一步,神色有些复杂地轻道:“我吩咐他们特意准备的,昨天才说过,殿下忘了?”
乔羽飞怔了一怔,点点头,没有作声。比较过两边的菜色之后,她又问:“难不成今晚是以鱼作为主菜?”
“是。华粼人喜食鱼虾等水产,所以膳食坊特意拟定了这些菜色,殿下若想尝试——”
乔羽飞摆手打断月华尽职的解说,向下首紧邻着她的空位瞥了一眼,淡淡道:“没有必要,等会儿再有以鱼肉为主的菜肴端上来时,直接同旁边换几盘……嗯,两盘就够了,呃,还是三盘吧。”
月华应声退下,只剩乔羽飞为自己忍不住做了多余的事而懊悔不已,本想收回已出口的话,又因太过刻意而不得不打消念头。
算了,三盘菜而已,对方应该觉察不到。商谈在即,想必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如果辛劳之际连顿可口的饭食都享受不到的话……
清朗的声音终止了她的胡思乱想,一道挺拔的水色身影闪入乔羽飞的视野。
“臣乔天宇拜见殿下。”
脑子一时有些昏茫,她下意识地收回视线,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应了对方,却知道对方在她右侧下首落了座。
从此刻开始,她再没有看过右方。
随着一国之主的抵临,夜宴正式开始。
一时间,丝竹悠扬,灯烛辉煌,酒香暗沉,荷香弥散,颂贺之声不绝,场中一片融洽。只因上首这头相邻几案距离较远,所以最尊贵的几位宾主反而极少交谈,显得格外沉静,衬得下首愈发热闹。
这里是外交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决不能容许再出纰漏。
进食之余,乔羽飞始终保持着嘴角的幅度,对每次抬眼所见的对象报以得体的浅笑,不论是乔天都,还是荣熙公主,甚至是同她隔了一个座位的御史老头儿。
只要坚持到结束就可以了,身为天女,她必须清楚自己的责任。
越是如此,她越是佩服对面明艳无双、举止从容的美人,恍惚之间,早上未完的那段对话隐约在耳畔响起。
“公主,这个人于你而言如此重要,以至于你可以为了他不顾华粼么?失礼了,我只是好奇,如果公主觉得为难的话——”
“我生来就是华粼的公主。对我而言,即便舍弃性命,也决不会丢下王弟,丢下百姓国家。为了华粼,嫁给任何可以为华粼提供庇护的男子都没有关系,因此……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很佩服你,荣熙公主。不过,恕我直言,你这番行动大概会给华粼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宫里宫外……或许猜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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