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话。
脚步声离床畔越来越近,她难不成又走过来了?
“傻大胆。”
这三个字他一时耳岔没有听清,才准备出声询问,迎面已对上一张冷冰冰的脸。
比这张面孔更令他无从应对的是她的问题:“你一早就知道那杯酒能毒死人,对不对?”
“我——”
语塞片刻,乔天宇避开那双怒火狂燃的黑眸,答道:“只是怀疑,我并不晓得会是这种结果——”
“骗子!”
一声低泣令他当即哑然,醒悟到声音出自乔羽飞之口后,他险些贸然伸出手去帮她拭泪,却在紧要关头狠狠刹住,而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压抑,无法言喻的悲哀自她眼中一闪而过。
“不光是我,其他人也被你温雅谦和的外表骗了。你看起来很有分寸,处理起任何事来都得心应手,留有余地,实则偏激得很!对自己如此,连带对关心你的人也毫不留情!”
本想趁此机会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好让郁结心中的闷气一次出清,没想到对他的怨恨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疏解的地步,更多的叱责未曾出口,苦涩已先一步浸透了她的心。
她现在很清楚,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外表温润如玉,谦和能容,实则决绝狠心,从不手软。为了他的信念,他可以忍他人所不能忍、牺牲他人所不能牺牲。
她活该倒霉,才会喜欢上这种人。
手臂的伤痛开始变得无法忍耐,乔羽飞恢复冷淡的表情,轻而坚决地说:“初到天都峰时,你救了我一命,在东垣时,我帮你挡了一剑,如今你又救了我一次,算下来我还欠你一条命,还清了这条命,你我之间就再没什么了。”
见她红着眼眶极力维持冷静,他吃力地撑起身子,摇头道:“臣的所作所为皆是职责使然,殿下不必感到亏欠。”
深吸了一口气,他放慢语调,好说得更加顺畅:“而且,这次若不是殿下相助,臣决计捡不回这条命来,臣应当好好谢过殿下才是。等臣病愈——”
一串剧烈的咳声截断了未出口的话语,唯一的听众当即顾不上其他,扬声喊人救急。幸而所有知情人全在各自岗位上待命,一通鸡飞狗跳之后,病人再次陷入昏睡,与此同时,此间的主人悄悄走出了寝宫。
不知不觉竟然又来到了庭中那方僻静处,乔羽飞仍旧抱膝坐下,任凭阶前蝶舞花丛,她却什么美景也没瞧进眼中,兀自睁着眼发呆,直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干嘛对那个姓乔的家伙那么好?”
乔羽飞险些惊得摔到廊下,她心魂未定地转头,结果还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你、你吊着做什么!?”
眼前距离半尺不到便是一颗悬空的人头,她没被吓掉三魂七魄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结果。
她这番狼狈的模样似乎稍稍消除了一些对方的怨愤,就见千夜双脚勾着回廊顶上的横梁,双手闲适地抱在胸前,束起的发丝垂在脑后,在微风里荡了荡。
对自己的出场方式得出一个满意的评价后,少年糟糕的情绪缓和不少,极富耐心地重述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兼观点:“你对那个姓乔的未免太好了吧?”
“好?”想起被对方强行中止的反省过程,乔羽飞讶异地睁大了眼,“我刚才还在后悔没有顾及到他是个病人,控制不住情绪地说了过分的话呢,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对他好的表现?”
这个笨蛋!以为旁人跟她一样苯么?
少年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干脆地决定由着乔羽飞犯傻,横竖还是傻呆呆的样子比较符合她。
掩去心底浮现的愉悦,千夜想起了自己的本意,开始寻找新话题的切入点:“管他呢,反正他活下来了。说起来,救了他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你说晓生?”
听到毫无印象的名字,千夜的神情有些异样,惊疑之下追问道:“那个人叫晓生?不是别的名字?”
乔羽飞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奇怪:“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不对?
虽然如今他已记不清楚当初听到的那个名字是哪两个字,但是他可以肯定,在华源城中与乔羽飞同住的男子用的绝非这个名字。
乔羽飞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早自东垣找到她起,他便有所觉察,可在之后的旅途中,面对她的疑惑他选择了以不知情作为推脱,后来她不曾再问起类似的问题,仿佛探询无果之后并不强求恢复这段记忆。
这个结果自然是他乐于见到的,他渐渐放下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直到昨夜他从檐下窥得那位名叫晓生的男子后。
不会有错,是同一个人——在华源时和乔羽飞住在同一屋檐下、街坊口中带着未婚妻子新近迁来此地的寡言青年!
可惜当日他的目标只在乔羽飞一个,至于此人则连探听其姓名的念头也不曾有过,更别说证实这对“夫妻”是否真有什么过硬的交情了。
然而,正是因为手中没有此人的半点底细,相隔半年之后,乍然见他出现在憩霞殿时,千夜才不由地警觉起来。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教这个唤作晓生的家伙继续留在她身边!
“没什么,好俗的名字,想来人也不怎么样。”
话音一落,他的发尾已被人死死揪在手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礼貌!他是我新结交的朋友,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不准用这种口气嘲讽他。”
乔羽飞的维护之举使得千夜之前的念头更加坚定,他只是动了动手指便恢复了自由,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地上,唇畔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朋友?”
他径直望向廊外,右手抚着下巴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对用毒解毒还算有点儿心得。其中,我知道的最有用的一条就是——”
他瞥见乔羽飞专注的神情,故意拖长了尾音,片刻后才悠然道:“自古以来,药毒相生,毒、药是一家。持毒之人必定身藏解药,会配解药的多半在制毒方面也有成就,而一些罕见的□□尤其如此,它和它的解药八成来自一处。哼,所以说……”
听至中途,乔羽飞已变了脸色,她隐约猜到了少年接下来的发言,心中却又惊又疑不愿承认,失神之下重复道:“所以说?”
少年代替她说出了口:“嫌疑最大的人,显而易见就是那个叫晓生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