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
到底待了多少会儿!?
少年蹲在偏殿横梁上,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
想他辛辛苦苦跑去匠人的居所查探了一番,回来偏殿之后,该来的人却没有出现。亏他脾气好没有计较,趁着时候还早,又绕到膳食坊去探了探那个自缢厨监的底细,等他再次回到约好的地点后,他期待中的……饭菜却依旧没有上桌。
以为他很闲、活该巴巴等着她么?
不管了,即便底下那人已守着食篮呆坐了小半个时辰,大爷他也不打算现身了,随便她自个儿吃去吧。
话虽如此,少年却忍不住隔三差五地斜眼瞟向下方,眼见桌畔的女子从最初不时朝门窗的方向打量几眼到后来连续掩下几个呵欠之后单手撑住了下巴。
终于,女子手肘一滑,半睡半醒间直冲着桌面磕了下去。
笨蛋!
紫色的身影宛如鸟雀展翅般飞掠而过,少年及时出手扯住乔羽飞的衣领,这才没教后者的额头同坚实的桌面一较高下。
“你这——”
勃发的怒气刚要熊熊燃起,一盆冷水即刻浇下,少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睡脸,嘴角一阵抽搐,最后还是将所有的怨气统统咽了回去。
认命地抱起那个睡得不省人事的笨蛋往窗边的小榻走去,意识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后,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仿佛察觉到脸颊的热度,少年故作嫌恶地哼了一声,可放下对方的动作依旧温柔而小心,唯恐惊醒了熟睡的某人。
笨蛋就是笨蛋,一点儿戒心也没有。
暗自腹诽的同时,少年环视四周,顺手拖了件长衫潦草地搭在某人身上。仅仅过了眨眼的工夫,他叹息着返工,弯下腰仔仔细细地将某人的肩背都用长衫盖好。做完这些正要起身,一句呓语倏然传入他的耳朵。
“……泽……逸……”
泽逸?
不错,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名字,那个闷葫芦呆在华源时所用的名字!
最初的呆怔过后,少年既惊且慌地低头审视那张睡脸,企图从中寻出蛛丝马迹——难不成这家伙恢复记忆了?
一豆昏黄的灯火映出满室静谧,她蹑手蹑脚地靠在门边察看屋里的情景。
奇怪,明明是不曾去过的地方,她怎么会知道屋里的摆设如何?而且,背对着门坐在桌前运笔如飞的又是哪位?为什么仅仅是站在这里偷偷打量对方的背影、心脏也会像那豆火光一样突突跳个不停?
“睡不着就过来坐吧。”
哎?被发现了!
她心下大窘,却经不住好奇,磨磨蹭蹭走到那人对面坐下,抬头想看清那人的面貌,可对方依旧专注于笔下,长长的刘海柔顺地垂落,恰恰挡去他的脸庞。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
话一出口,她顿时怔了怔,对方可是个陌生人啊,她怎么就下意识地用了如此熟稔的语气?
对方头也不抬地答道:“这里一共只住了你我二人。”
原来如此。她刚想顺势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里是哪里?”
“梦里。”
哦——咦?
“你是谁?”
“那支花簪呢?怎么不见你戴?”
这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答案?
“簪子原本就是用来盘头的,明天取出来戴上吧。”
这人到底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眉心微蹙,她无意识地抚到胸前衣襟下的锦囊,心中一动——或许她真的拥有过一支花簪。
难道对方知晓这支簪子的来历?
灯火一晃,下一刻,她已置身于一处繁华的夜市,无数盏明灯将整条大街照得亮如白昼,数不清的行人擦肩而过,好一派喧闹景象。
手中多了一样物事,她低头一瞧,可不正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琉璃簪!
她呆了半晌,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一名头戴皮帽的男子来到她身边,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真是奇了,场景变了人却还是同一个!她这梦做得还真叫一个连贯。
她瞧瞧手中又看看皮帽下的那张脸,再次提出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平静的语气之下透着一丝悲凉。
灯灭烛熄,繁华褪去,唯有银色的月光铺陈一地,亘古不变。
她看着那道孤寂的身影,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舌尖盘旋了许久的两个字终于脱口而出,化作一声低喃,溶入夜风,转眼消散。
失去知觉之前,她只听到对方模糊的低语:“这还是你第一次当面唤我的名字……”
迈步踏入门槛的一瞬,年轻的西黔国君收起脚步,站在殿门外低声问道:“天女在里边么?”
随侍在侧的月华飞快答道:“殿下正在偏殿小憩,奴婢这就差人去——”
乔天都先一步制止:“不必了,让她多歇会儿吧。”
接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吩咐:“以后你们几个在我面前也不用自称奴婢了,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在我面前也一样就行了。”
丢下这句吩咐,少年君王推门而入,再不理会听者的反应。
进去之后,乔天宇刚将只剩丁点药渣的空碗递给佳弦,一见弟弟立刻便询问起早上的朝议过程。
“没什么大事。”乔天都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散朝之后武安侯和其他几名臣子求见羽飞,被我一句话挡了,方才路上还遇见了荣熙公主,刚好也把她劝了回去。”
以眼神遣退旁人后,乔天宇肃起神色道:“公主那里有没有查到什么?”
“公主身边似乎有名亲信的侍卫不见了踪影,约摸已消失了整整一天。而那个蹊跷死去的厨监因为擅烹鱼虾之类的河鲜,正是此次特意负责公主一行膳食的人选,与公主的手下接触起来再方便不过。”
乔天宇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种种迹象都直指公主。”
“不错。”
“可公主并无下毒的理由。”
少年君王随即想起一事:“前夜曾有刺客潜入宫中,王兄可知道此事?”
点头之后,乔天宇惊觉事件前后的联系:“你是说……”
少年国君神色凝重:“刚好与那个侍卫失踪的时间对得上。”
先是刺杀,接着是下毒?华粼公主有何非要置西黔天女于死地的理由?
苦思无果,兄弟二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她又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噪音惊扰到的青年往后避了避,无奈道:“我又不是御医,怎么会晓得?”
实话实说换来的是杀气腾腾的目光:“你就不会去看看她!?”
文清辉深深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好心报信之举悔不当初:“连武安侯要去探病都被挡下来了,我一届小小学士又能挣到多大脸面?”
然而,仔细一想,的确疑点重重。
“羽飞这病犯得委实奇怪。据说昨晚在席上还好好的,后来就突然觉得不适,由陛下陪着回了憩霞殿,之后几位御医奉旨入宫,直到现在还没露面,看样子病得不轻。如此又急又猛的病症……倒像是……”
他的语音停顿了片刻,一股寒意窜入脚底:照他这么猜测,只有一个可能……
心猛地沉入谷底,青年抬头望向好友,却发现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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