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酒囊从手中轻轻抽走,他挑起一边眉梢,闭着眼嘟囔:“做什么?”
温和的言语带着些许劝诫:“小酌怡情,豪饮伤身。何况你明天还要早朝呢。”
丝丝喜悦在心底化开,嘴上偏道:“又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难得我想借机烂醉一番,堕落一回,就此抛开政务,当个昏君,试试还能有什么更糟的情形。”
原本温柔的劝慰带了些无奈:“以你一国之君的身份,可不要随随便便误入歧途啊。”
随随便便?
“我那前往西北平乱的王兄摇身一变成了叛军头子,我还以为,这个理由足够了。”不经意间说破了本该严密封锁的消息,他却不以为意,这件事委实可笑,而他也确实笑出了声,“因为被信赖的兄长背叛,所以选择抛下政务、逃避现实、堕入亡国之道……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四周只余嘈杂的蛙鸣,他依然懒洋洋地靠着,却不由放缓了呼吸。
她一定万分惊愕吧?
然后,她会做何回应?她会如何选择?
“顺个鬼!”
额头被狠狠一弹,他瞬间坐起,愣愣地望着对方。
“这种理由就想堕落,你是不是找偷懒的借口找很久了?”
做一个勤政的君王当然辛苦,他也不是没有过偷懒数日的念头,但眼下……
“我只是——”想想而已也不行啊?何况他几个时辰前才接到兄长背叛的消息,因此在情绪没有完全平复的情况下胡思乱想一通也不行吗?
可对上面前高燃的气焰,未出口的话却成功消音。
“遇到这种情况你都不先思考一下么?!”
“如果对自己的哥哥没信心,至少要对自己有自信,难道你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君主吗?”
“难道你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的事?”
面对连珠炮似的逼问,他缓缓摇头。扪心自问,他并不曾有过任何不当的言行,因此,愤懑、不解、疑惑、委屈才会郁积在胸中,难以抒怀。
“既然如此,错不在你,你何须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不错,一直以来,他对天意、臣子、兄长,对当年神兽择主结果的怀疑,皆源自于他从不相信自己有资格有能力成为西黔之主。因此,当听到边境最新传来的急报时,情绪翻涌之余,他竟轻易接受了遭受兄长、臣下背叛的事实。
一手覆上双眼,干涩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蛙鸣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复归吵闹,而笑声也随之高亢,但在将要压过蛙声之际骤停。
轻柔的力道拍上他后背,一下接一下,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
“羽飞……”少年喃喃着,俯身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声音低哑,近乎耳语,“是,我一直心有疑惑,王兄他,比我出色太多,我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才是应该登基为王的那一个……”
但最终为王的,却是年轻且能力不足的他。
连自己尚且心存疑虑,那别人怀疑他,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治理国家又不是种田,收获粮食多的就算赢。”温和的声音重新响起在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难道你忘了那日在天禄阁看到的景象?在我看来,那就是你称职的证明。”
激烈交错的情感一气冲散了原本打算出口的话语,最后,只余一句:“羽飞,你信我么?”
纤细的手臂环住少年的身躯,传递有力的信念:“我信你!”
良久之后,少年慢吞吞地抬起头,不自在地躲闪着关切的目光,两手却依然攀着对方的双肩没有松开,也不打算后退。
“我会成为更加自信、更加可靠、更有器量的君王。”
“太好了!”这一刻,乔羽飞心中充满了拯救失足少年的成就感。
沉默须臾,少年又道:“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选择?哦,对了,刚刚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我不会后悔的。”乔羽飞回以微笑。
少年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多谢你,羽飞。”
这次,暂停了许久,他才开口道:“西北一事,我会尽快解决。”
微笑凝固在嘴角:“怎么解决?”
少年顿了一顿:“请你陪我出席明日的早朝。”
差一刻寅时,除了几位上年纪的仍坐在御赐的圆凳上稍事休息,其余百官陆续在大殿阶下站齐,彼此小声交换着前夜通过各种途径得来的消息。反而是头一天被召去光昭殿的几位重臣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所有讨论和试探,各自心事重重地沉默着。
未几,鼓声起,众臣匆匆整衣正冠,列队入殿,文官武将分列东西,与平日一般并无二致,但当值的纠察史以及大部分有心人看得明白,今日早朝缺席的几人恰恰平素都往佐相府走得殷勤。
寅时整,三声鸣鞭后,玄色衣角出现在金柱后,王君御驾亲临——至此为止,一切都同过去一样,直到鸣鞭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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