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快亮时才离开憩霞殿!”
在若干目击者的传播下,这则消息如同顺风的火星,所到之处瞬间燎起揣测和好奇的烈焰。等到当□□议结束前后,它已成为宫中大小人物最为关切的私下谈资。
西北之事圆满结束,按说,民众期盼已久的大婚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然而,直到流言转淡,礼部都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另一边,罪臣乔天宇的处置迟迟没有结果。
乔天宇任佐相四年有余,推行利国利民的良政不计其数,其人如砚,行止端方,言可载物,素来是百官之楷模,国家之栋梁,只可惜一念之错,误入歧途,担大逆不道之罪,声名尽毁,不得善果。
但他毕竟是当今王上唯一的兄长,别说此前兄友弟恭,单是良臣如此,纵然罪证确凿,终究让人怀疑朝廷识人之能,若判以谋逆大罪,与国君之威信亦有损伤。
有人据此提议将其功过相抵,定一个行事不力、为叛军所挟的罪名便罢。
但这个提议毕竟隐瞒了部分事实,至少主张按律判刑的官员驳斥的理由便有“不足以儆天下之效尤”这一条。
由于国君迟迟没有定夺,两拨人吵得乌烟瘴气,此时提议功过相抵的那拨人里又生出新的观点,说乔天宇虽有罪在先,但却死于力战乌迟军之后,叛军因此尽灭、乌迟元气大伤都是事实……
“王兄未必死于乌迟军之手。”
正在腌制酱菜的身影一个挺直,险些撞翻案板上的锅碗瓢盆。
挺括的黛蓝锦袍因为倚在半敞的门板上浮起不少褶子,它的主人浑不在意,以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凝重神情望着门外薄薄的积雪,凉飕飕的小风卷得灶间的旺火一阵翻滚。
“盔甲上的硫磺粉末就是最大的疑点,何况,他还留下了别的东西。”
唯一的听者早在先前便放慢了手中动作,进度十分可怜,而今沉默半晌,脑中消化一番后,彻底放下了剥剩的蒜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既然存了死志,如今身败名裂,让人无可利用,正……如他所愿。”
背靠门扇的少年闻言偏过头,呵出一道长长的白气,在短短时日内一下子深沉了许多的双眸映出火光。
“我要为他正名!”
“那他所做的,就白费了。”乔羽飞窝在梅花凳上,喉头一哽,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完整的话来,语调未变,眼眶却已红了。
黛蓝色的织金衣摆出现在视野中,她抬眸,四目相对,少年半蹲在她面前,眼中分明写满了坚定。
“我虽能力不足,但也无需王兄为我牺牲至此。往后日子还长,我不能总想着依赖他人。”
一瞬间,乔羽飞有些恍惚,眼前的面孔,熟悉而又陌生。仿佛在变故之后、心伤初癒的短暂过程中,那个青涩迷茫的少年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知晓肩头重担、沉默担起并阔步前行的耀眼青年。如此步伐坚定而沉稳的王者,自然不会缺少被他魅力俘获而一心追随的臣民。
再这样下去,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啊。
心中不知为何闪过这个念头,乔羽飞拍拍脸颊,把未成形的眼泪全都逼了回去:“好!那就不遂他的意,为他正名,争取把他再气活一遍!”
这个回答令少年露出了久违的浅笑,随后,像是蹲得脚麻了一样,他顺手拖过另一只凳子坐在了灶前,敛起笑容,一语不发地盯着眼前的碗碟。
左边碟中是剥好的蒜瓣,预备用糖和醋腌的,右边瓷碗里是整头的蒜,已经所剩不多。
在憩霞殿的厨房里,或许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未做处理的大蒜吧。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会拣了一头放在掌中把玩,毫无意义地搓来搓去。
乔羽飞强迫自己平静思绪,重新埋头干活。
在等待心伤自行愈合的日子里,她同时逐渐领会着自己身处此间的意义。不仅是制造硫磺弹、改造盔甲,兴我甲兵,不仅是推行活字印刷、横向排版,造福学术,也不仅是教授羽毛球鼓励女子走出闺阁,启发心智……这些被无数穿越者所重复过的努力每一桩都很有意义,和缩在这灶间教一国之君如何剥蒜一样重要,值得她为其付出心力。
可……难道是她估计错误?对方并没有想学的意思,蒜瓣或白或紫的外皮从掌中簌簌落下,却没有一粒是像她一样仔细剥好、放入碟中的。
就在她满心疑惑忍不住想要询问的时候,对方一边无意识地进行手中的小动作,一边开了口,火光映在年轻的面容上,仿佛自然生成的红晕。
“虽然才说了那些事,现在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最佳时机,不……简直就是最不应该的时候,但我还是想……你我二人,同样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