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黄胖姑果然替人家办了若干事,无非替人家捐官上兑,部里书办打招呼,以及写回信,打电报,大小事情,足足办了十几件。真正是“能者多劳”。幸亏他自己以此为生,倒也不觉辛苦。等到事情办完,恰恰打过十二点,贾大少爷已经来了,约他一同去赴黑八哥的约,饭后同到刘厚守铺子里买古董。说罢同出上车。
霎时到得致美斋,客人络续来齐,亦无非是昨天几个,但是没有钱、王二位。却添了一位,也是进京引见的试用知府。这位知府姓时,号筱仁,乃山西人氏。贾大少爷叙起来,还有点世谊。贾大少爷到了台面上,竭力的敷衍刘厚守,黑八哥两个,很露殷勤。刘厚守因预先听了黄胖姑先入之言,词色之间也就和平了许多,不像前天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一霎席散,天色还早。刘厚守要回店,贾大少爷便约了黄胖姑跟他同走。溥四爷又再三叮嘱晚上同到顺泉家吃饭。贾大少爷因为奎官之事,面有难色,尚未回答得出。黄胖姑道:“你跟着我们一块儿玩,只要不撒酒风,包你无事。”究竟他是贪玩的人,也就答应下来,分别上车,各自回去。
霎时黄、贾两人到了大栅栏刘厚守古董铺,下车进去。刘厚守已先回一步,接着让了进去,请坐奉茶。贾大少爷是初到,不免又说了些客气话。刘厚守虽同他客气,究竟还有点骄傲之容,不能不使贾大少爷格外恭敬。当下黄胖姑先把贾大少爷的来意言明,说要选买几件古董孝敬华中堂的。刘厚守四面一看,道:“这摆着的都是,请挑就是了。”贾大少爷当下四下里看了一遍,选中一对鼻烟壶、一个大鼎、一个玉磬,还有十六扇珠玉嵌的挂屏。刘厚守道:“这对烟壶倒亏润翁法眼挑着的。这位老中堂别的不稀罕,只有这样东西收藏的最多。他有一本谱,是专门考究这烟壶的。上个月底结帐,总共收到了八千零六十三个,而且个个都好,没有一个坏的,拿这样东西送他顶中意。”贾大少爷听了非常之喜。刘厚守道:“这位老中堂,他的脾气我是晓得的,最恨人家孝敬他钱。你若是拿钱送他,一定要生气,说:"我又不是钻钱眼的人,你们也太瞧我不起了!"本来他老人家做到这们大的官,还怕少了钱用?你们送他钱,岂不是明明骂他要钱,怎么能够不碰钉子呢?所以他爱古董,你送他古董顶欢喜。”
贾大少爷便托黄胖姑问一共多少价钱。刘厚守说:“烟壶二千两,古鼎三千六,玉磬一千三,挂屏三千二,一共一万零一百两。”贾大少爷意思嫌多,说:“可能让些?”黄胖姑急忙从他身后把他衣裳一位,意思想叫他不要同刘厚守讲价钱。贾大少爷尚未觉得,刘厚守早已一声不响,仰着头,眼望到别处去了。黄胖姑赶忙打圆场,朝着贾大少爷说道:“彼此知己,刘厚翁还肯问你多要吗?”贾大少爷亦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就托大哥替我划过来就是了。”刘厚守道:“如果不是胖姑的面子,我这一对烟壶,任你出甚么大价钱我不卖。不瞒你二位说:我有个盟弟,亦在河南候补。上年有信来,说是也要拜在我们这位老中堂门下,托我替他留心几件礼物。这对烟壶我本要留给他的。如今被贾涧翁买了去,中堂见了一定欢喜。不过我有点对不住我那个盟弟。”
黄胖姑同贾大少爷连连谢不置。黄胖姑又道:“厚翁肯替人家帮忙说两句好话,一句话就值一万银子,个把烟壶算得什么!将来润孙的事,总还要借重厚翁大力。”刘厚守道:“我们一句话算得甚么!胖姑,你是知道的,我如今也捐了官了,老中堂跟前我也不大去,就觉着生疏了。而且现在做了官,官有官体,倒比不得从前可以随随便便了。但是一样,从前我跟他老人家这几多年,总算缘分还好,他待我很不错。不是我自己胡吹,我跟他这十几年,可没有误过事。所以偶尔说两句话,或者替人家吹嘘吹嘘,他老人家还相信,总还给个面子。”黄胖姑道:“能够叫他老人家相信,谈何容易!像你厚翁这样的老成练达,爱惜声名,真正难得!”刘厚守听了,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尽兴的把身子乱摆,一声儿也不响。
歇了一会,黄胖姑又叮咛一句道:“如此,东西算买定,少停兄弟把钱划过来。中堂跟前怎么送上去,索性奉托厚翁代办一办。”刘厚守踌躇道:“这件事倒要讲起来看。兄弟自从上兑之后,里头的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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