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那日,晟澜与冯舅爷一同去了趟王府花园,冯舅爷回来便说了一件趣事,说老王爷的长子告诉他的,王府多年前收藏着一幅画,画中的主人是数百年前王府居住过的一位贵族格格,生前极为显赫,一生荣华,却是在丈夫死后便相随而去了。
据说画里的格格和王府从前的主人有些关系,很是郑重的嘱咐后人将画珍藏起来。只有嫡长系的子孙才有资格继承这幅画,于是老王爷的长子待这幅画印象很是深刻。那日见到晟澜便是惊愕住了,这世间竟然能有人和画中的已逝的人物如此相似。道是老爷便是位极有福气的人物,果然住得起这王府花园。
紫瑶那日特意来给老东家送月饼的,听了咯咯的笑,“莫不是前世小姐便是那位贵气的格格,今世注定要住入那王府的。”
晟澜反驳,“我是什么前世今世的,和非住入王府花园的有什么关系。”
“那是缘分啊。”紫瑶嚷道。
“快别提什么缘分了,那词真恼人。”
缘分?世间最可恼的就是这一个词了。
姚晟澜这般说,紫瑶便也不再道了,话题说道了买下这座王府花园的款项去了,听说只需十万,紫瑶更是瞠目结舌一番,道,“如今谁还兴盖那样的宅子,洋房别墅座座起,也没这王府精贵啊,建筑起码也要二三十万。”
紫瑶如今是长见识了,三十六行的凡夫走卒皆是认识些,说话便能听出门道。
晟澜道,“那座王府我去见识过,说是康熙年间建的,后来几代拓建重改,八国联军那会儿又毁了一部分,同治年重修为了今日的模样。院子里有一片桃花林,到了春天煞是好看,我要是那座宅子的主人,肯定不会舍得卖了的。”
“要是王府的主人不舍得卖,小姐您也住不得了。”紫瑶笑道。
“其实,有没有那幅画倒是其次,那园子我是真心的喜欢。一眼看见就喜欢了。”
原本打算中秋过后再搬,而那位老王爷不知怎么地,事先带着家眷奴仆提前搬了出来。姚思安便开始为这座王府花园起一个新的名字,如“和园”,“幽园”,“朴园”。都是缘用过去名园的名字,用一个字以代表一个整套的哲学。但是姚思安认为他自己起的名字较为适宜,既不夸张,也不徒富诗意而失真实,致有矫揉造作的毛病,如“半亩园”便是。而且“宜”字是一个好字,表示与身份相当的意思,并且也表示顺乎自己的本性品格之意。起名字表示家居之安适,而不在诗意的隐遁。他这种想法,让两姐妹心悦诚服。姚先生于是自称“静宜园主”。他请人刻了个“静宜园主”的印,又刻了一个印,上面是“桃云小憩闲人”,在不太正式而更为诗意的时候儿用。不过,北京的老住户,仍然叫那王府为“王府花园儿”。
十月十五,姚思安大宴亲友,庆贺乔迁。
那天姚家让客人由后门进入,而不由向南开的大门,这是木兰的主意。因为那些正厅都聚集在前门一带,渐渐向北伸展,有人造的小溪和池塘迤逦蜿蜒,穿过走廊、小桥、亭台,而进入一个广大的果园。虽然有几个入口,可是由靠西北的门看,可以直接看见桃园的景色,可以看见一畦一畦的白菜,一个水井,房屋的顶脊则隐藏在树木之后,朱红的阳台和绚丽的梁椽,在绿荫之间隐约可见。
从后门进去之后,犹如进入了农家,纡徐进入,渐至南边的建筑。西北边的门由木兰改称为“桃云小憩”,如果是在春天,园中必会有桃花盛放,红艳如云霞。而且园中桃树种类很多,有野桃树,青桃树,蜜桃树。其中还有些别的果木树,如梅,杏,山里红。
穿过了桃园,客人们就会进入了“友耕亭”。友耕亭是个八角形的建筑,坐落在那条蜿蜒的小溪的末端,由此顺着小溪的一个长廊,通到南边的房子。亭子下面停着一条小舟。
走廊一边墙上的灰石嵌板,上面刻的是《红楼梦》大观园二十四景。再往前几十步,便是一个朱红栏杆的木桥,那座桥仿佛是把全桃园的大结构做一个收束。
立在桥上,看见那条小溪汇而为池,在南端大约四十尺宽。池畔有一水榭,上面有露台,台上座位环绕周围,水榭的基础一部分在陆地,一部分伸入水中,上面有一木匾,匾上刻有三个石绿颜色的字,是“洄水榭”。几个女用人正在水榭上忙着做事,姚先生正在上面坐着,等着接待客人。水榭的左右,树木掩映,翠荫如盖,走廊在树荫中时隐时现,一直通到水榭。
木兰的父亲由水榭下来,走到长廊的中间去欢迎来客,大家随同他走上水榭去。这个水榭当初设计就是要面对池塘小桥,远望一片田园景色,正好夏天作为宴饮雅集之所。在南边木隔的房间里,镶嵌着四片一丈高的大理石板,上面刻的是明朝董其昌的字。里面有几张镶嵌花纹的乌木桌子,上面摆着形状正方上端向外开敞的景泰蓝茶壶茶碗,这种质料图形显得古雅而豪华。罗东已经离开原来的主人,同她妻子青霞到姚家来做事。现在他正由几个女仆帮着,在水榭里照顾客人的茶水。因为晟澜和红玉正在里面指挥仆人做事,这时没在水榭里。
荷叶浮在水面上,正像浅绿色的群月浮在深绿的天空,但由于树叶浓密,颜色更深暗了。这时在绿叶的周围有小水泡冒上来。靠近岸边漂浮的绿藻,使水显得浅绿而微黄,池子中央蓝天的倒影和水色相混,成为宝石蓝的颜色。
池中有鲤鱼游过,紫罗很是兴奋的喊,“有鱼。”
客人闻言纷纷向池中抬头探视,几家亲近的女眷亦是站在洄水榭中。木兰抱着博望过来,指着池水对儿子哄笑。
晟澜脸上漾起笑颜,牛素云不知何时靠近了,乍一见愣了愣,却似笑非笑的说,“晟澜妹妹许久不见了,生得倒是越发得楚楚可人了,朝着水榭楼台这么一站,再这样如梦如幻的一笑,连我瞧着也是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