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般,有时不太算真理,却有用的话,不经历事实的推敲,人们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姚迪非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姚晟澜的请求,不久之后真的发生了一件波及曾姚两家的事情,逼着他不得不低头。尽管在西方先进文学熏陶下,自由民主深入民心的民国,中国人的地方,还是有一套中国人千万年遵循的不成文的秩序,这并不是革命和战争可以打破的,要改变必要用同样悠久的时间去潜移默化。
很快冬天到了,曾家在办阿眉的满月酒的时候,姚晟澜和母亲说自己的身体不好,就不去看望孩子了,免得传染了孩子。姚太太十分不忍的摩挲着女儿的脸,悲悯的说,“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反正我们当天就来回的。”
说罢,莫愁夫妇和迪菲就跟着父母一并出了门,黛芬留下来照顾姚晟澜。临出门前,只得孔立夫回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姚晟澜一眼,似乎明白些什么,却是默默的陪在了莫愁的身边。
黛芬搀着姚晟澜,姚晟澜等家人身影走远了,才悄声说,“你帮我找一个人,不要家里的人知道,送封信去舒家。”
黛芬黠慧的笑了笑,心月和几个媳妇很快围了上来。姚晟澜笑了笑,“你们都巴巴看着我做什么,妈妈不是说,让我回屋里歇息么。”
心月有些内疚的垂下头,招呼着几个媳妇去做其他的事情,几个媳妇也不好一直站在院子里盯着小姐看。
“看我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软禁了。”姚晟澜貌似说笑话,心月的心底更加不好受了。后来,黛芬出门去办些事情,心月也没拦着,毕竟是大少爷吩咐不让三小姐出门,又没有说不让黛芬出门。再者,家里主人不在的时候,管事的也有偷偷放下人半日的惯例。
舒浩启接到信,来到姚家,已经是午后了。姚晟澜一直忐忑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为什么你会没事?我听我大哥大嫂说起汪鹏瑜事情的经过,我都以为今后就失去了一个挚友了。”舒浩启上下端详过姚晟澜安然无恙之后,问出了心中许久的疑惑。
“回家之后,我和家里人都哭了好几场,我也以为,此生是无缘再回北平了。还好,老天让我命不该绝。”姚晟澜说得短暂,却也让舒浩启听得心惊。
“人家都在传汪鸿瑾把汪鹏瑜秘密解决,我四处打听,也没有你的消息。最后,还是春江告诉我,汪鹏瑜没有死,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而你最后是让汪鹏瑜的手下关押起来了。我和大哥的人在北平所以有可能藏你的地方都找遍了,你哥是海关的人,也托了上司和同事的忙。曾二少爷是个榆木脑袋,病急乱投医,居然还去求了牛素云。黑道白道,僧面佛面,都请了。汪鸿瑾的属下抓到关押你的人的时候,我也在场,汪鸿瑾可是发了狠,一根根手指给剁了下来,才逼问出,汪鹏瑜和上海的青帮交易,你极有可能用青帮的船运到了上海。我把消息带给你家,也不敢告诉你父母,只告诉了你哥哥,你哥哥一气之下就退了汪家的聘礼。你们的婚事只好是罢了。”
舒浩启陈诉的极慢,听得姚晟澜很注神,特别是汪鸿瑾发狠剁下了人的手指的时候,更是惊出冷汗,却莫名的欣慰,原来他并非全然不顾及自己了。
“对了,你那日为什么会坐了金家的小汽车。按道理,汪鹏瑜没下落之前,汪鸿瑾不会让你这样冒险出行才对。”舒浩启突然想起,眉间的疑虑拧成了“川”字。
姚晟澜不发一语,随即,闷闷的咳嗽起来。黛芬赶忙进来,为姚晟澜倒了一杯水,帮着揉背。舒浩启不忍的看着姚晟澜梨花白的颜色,又帮不得缓解痛苦,只得站着等着姚晟澜平复。
“小姐,好些了么?”黛芬问。
“我没事。”姚晟澜抚起耳边的碎发,抬眼看着舒浩启,“我上了金家的车,也是事先就让人计划了的么?”
舒浩启摇了摇头,“和金家不无关系,只是如今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为什么?”姚晟澜心存疑问。
“因为金栓在你失踪后不久,在一次酒会上,心肌梗塞死了。”
姚晟澜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久久之后,想起那日去金家的原因,又问,“金燕西和清秋呢?”
舒浩启长吁,“本来金燕西打算,和白秀珠一起去美国的,在启程前,让冷清秋拦住了。夫妻两人大闹要离婚,金太太自然不会同意在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儿子儿媳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冷清秋也性烈,和孩子搬到了金家的旧屋里去住。后来,旧屋不知是天干物燥还是什么缘故,整所房子烧起了火来,冷清秋带着孩子在那所房子里消失了,有人在事发之后,说看见冷清秋带着孩子逃离了火场,也有人说大火太大,母子两人在里面烧成了灰烬。金家如今是散了,而金燕西也崩溃了。”
姚晟澜听出了玄机,太巧了,从她的失踪,甚至是更早,已经有人严密部署好了。同时,又负有巨大的悲痛,让她微微侧过头去,阖上了酸胀的眼睛。
黛芬担心姚晟澜再次咳嗽起来,便依偎在她身边,任她靠着,轻声地啜泣。
半响,姚晟澜抿着鼻子,哑声问,“清秋和她的孩子,真的不在了?”
舒浩启拍了拍姚晟澜的肩膀,徐徐道,“其实冷清秋在知道你失踪的消息之后,也并不好过,她和金燕西商量寻找过你,只是他们夫妻的感情到最后已经很差了。冷清秋说的每一句话,金燕西都表现很不信任,他甚至还说,清秋背弃了你的信任,辜负了你们之间的友谊之类的话。冷清秋的丫鬟小莲和春江认识,就托我去安慰冷清秋,我告诉她,在你最后一次来金家,是为了给她们夫妻送结婚的喜帖的,那是代表你已经原谅她了。”
姚晟澜边听,边带着绝望之后的悲呛,无泪的喘息。最后,牵动了肺腑,还是激烈的咳了出来。
黛芬嗔怪的瞪着舒浩启,舒浩启蹲在姚晟澜的面前,道,“你也不要难过,起码,你们之间再没有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