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背后,有一镇定清冷声音,居高临下道,“庞子敬,你是误会了的。”
声音如斯熟悉,宛如梦魇,又夺人心魄。
刹那间,姚晟澜极是震撼般的蓦然回首,这一回首,似乎千山万水,有何语言也无声凝结。
“鸿瑾兄……”是庞子敬的声音,他亦是吃惊。“你何时……”
“……”
流年刹那流失,半生如梦,隔了多少,由前尘残忍。
姚晟澜眸光颤抖,惊惶而茫然,见着那人笑容凝住消失,沉尘。所有的一切,姚晟澜都默默的看清在眼底,他的震惊、悔愧、冲动、自持……逐一平静下来,复而只是波澜不惊的冷峻神智。
那般清晰,月光刹那刺穿了云层,他便这般云淡风轻的伫立在庞子敬的身后……如初见时,同在黑夜晦暗时,凛冽目光,困扰如野兽之瞳。汪鸿瑾眉间带着男子英挺逼人的气势,倨傲减少沉稳有余,慑人锋芒难祛。
他没变,或许变了的是她自己。
随即,心底涌起的不甘和忿恨,为何背叛弃离,都由她一人铭记,最是艰难的时候,她从未怨怼过半分。多年过去,他继续着他的锦绣前程,平步青云,而她呢,终究在好不容易清淡了伤患情迷之后,开始自己的生活,他又可以装作重未发生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否,遗忘了就是流年给予的最好回礼。
两人相视半响,他竟先笑道,眼光里透着阴霾和黠邪,“多年不见,姚小姐,您可好?”
姚晟澜心底抽痛,深吸口气,不敢去看他,只反射性的去看庞子敬。庞子敬蹙眉,目光似乎拂过她的身形,去看另外一个人,这种眼神她见过很多次了。
无奈之下,姚晟澜抿唇,只瞥看他,浅笑,“远游英伦,置身学术,唯学识见长,心境坦然,甚好。”
庞子敬又道,“两位多年未见,不如待在下安排,到舍下寒暄一番。”
寒暄?他们之间还剩何可辟一厅室,相处而言。
姚晟澜清醒过来,脸上浮起了笑,心大力跳动,一双灵眸睇看完他的面孔,又转到了庞子敬身上。
“庞先生,恕我失陪,我还有友人在等我。”
有一条路走错了一般,姚晟澜忽觉得自己有种怅然若失之感,是迷路了么?还是从来就没走对过?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可此刻,这个男人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告诉着自己,原来有一段感情便没有死去过。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云散云卷,没有约定好的地点,就是这一刻,她知道,他回来了,那段感情回来了。原来自己便没有凭空想象中的坚强,岁月洗漱了容貌,秉性,人情,唯独变不了心的存在。
心告诉她,世间最难,物是人非心未变。
车“吱”的一声停在不远的地方,姚晟澜看见顾章从车窗探出头来,对她唤,“晟澜。”
姚晟澜静静的站在台阶上,身后是她恍如隔世的惊涛骇浪,身前则是她平淡踏实的寻常生活。半响,三人间皆是沉默的。姚晟澜没有回头,自然不知身后是何神情。只是,她亦不负北平的青春年华,那般羞涩,那般温柔的去爱一个人。受着不解和嫉妒的煎熬,远渡重洋的颠沛流离的折磨,这些年的迂回曲折,爱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
姚晟澜昂视哈逊大厦外一派夜上海的歌舞升平,这座不夜城,每一日无不是上演着悲欢离合。每一个人生老病死,依依惜别,都在这个舞台上如同偌大的皮影背景下,单薄如纸的匆忙与浅白。
忽而,她是笑了,心底一片清婉安详,便是那般安静的从容的迈下了台阶。原来倾城的月光如此冰凉,盈盈洒遍她的周身,她踩着如积水空明的月光,俯身进了顾章的车。
车门“哐”地一声,将另一个世界隔离开了一般。
顾章开着车,并没有回头,只问,“和庞子敬一起的人是谁?”
一别六年,却由别人口中问道,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是谁。”
姚晟澜不想神思,只问,“顾业成同意了么?”
顾章笑说,“事情远比想象中顺利,可最大的功臣还是你,顾业成答应得爽快,之前我还以为是顾雪和佟小海说服了他。没想到,背后原来还有一层,晟澜,你怎么从为何我说过你认识刘恭正的红颜知己韩如冰。”
姚晟澜默坐无语。
顾章疑惑,探看一眼后视镜,竟见姚晟澜倚靠在坐垫上,头垂得极低,嗓音极低的发着颤,一行水泽随面孔流淌滴下,黑发散披,神情卑婉悲伤。
顾章无声无息的将车停在了路的旁边,一张干净的白帕搁在视线中。姚晟澜凝视许久,温热泪水滚滴在晚礼服的褶皱的裙摆上,滴出一撇湿润的痕迹。
顾章愣住了,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晟澜,你从未试过有想得到可却不能得到的东西,有多难……”
顾章话未说完,姚晟澜霎时将头抬起,泪眼如湖,黯然倔强的神情,让他不由一愣。这样的眼神,顾章曾经见过,是多年前她初次来沪时,说起悔婚一事时曾有过的。
姚晟澜在他面前缓缓地拭去了泪,眼底仍旧一片比月光还要冷冽的倨傲。
顾章淡淡看着姚晟澜许久,最后才问,“要回去了么?”
姚晟澜颔首,道,“你去看过乐平么?”
顾章讶异,姚晟澜此番回来原本不就是为了俞乐平么。
姚晟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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