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开门之后却发现小二领着一男一女站在外面似乎欲言又止。
“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这二位想要跟您换间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小二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因为他看到沈稷背上那柄半人高的奇形长弓,再看他一身打扮便知这绝不是个善茬。
“这位兄台,晚生这厢有礼了——在下与家姊回乡祭祖,不想行至此处她却中了暑热...??...这客栈里唯有兄台你这间房有六扇窗子,不知可否与我们交换一下?哦,兄台如果愿意,一应费用全都算在在下的账上。”自称是弟弟的男子长得颇为富态,一张圆脸泛着油光与红晕,只是好像身患隐疾似的隐隐有些蜡黄,他身后的女子虽然幂篱罩身,却依旧难掩绝世风华。
两人都是一身锦绣,看起来纵然不是官宦之后,也是富家子弟——沈稷总觉得这青年的声音似曾相识,却有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可以。”沈稷说完转身提起自己的弓和包袱就往外走,小二一见他这么痛快便一口答应,不由松了一口气似的连连道谢。
“多谢兄台——小二,兄台今天一应所需都算我账上。”那青年倒是十分大方,小二自然也是满脸堆笑地乐不可支,因为这世上的人大多有这个毛病,若不是花自己的银子,那银子花起来便特别地畅快,眼前这人又是个走江湖的镖师,自然少不得让他们好好的大捞一笔。
“多谢,但不必了。”四个字便让小二的兴奋荡然无存,这种不爱占便宜的人往往也吝啬,所以小二只好转而摆出一脸媚笑去阿谀那富家子弟,希望可以从他的身上捞到些好处。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菜?”青年安顿好那女子,又走出来向门外迟迟不肯离去的小二问道。
“爷,这您可算问着了,小店虽然比不得建康城里的那家,但在这许县也是第一流的,您要吃龙肝凤髓或许没有,其他的只要您说得出,小店就办得到。”小二横打鼻梁一脸得意地拍着胸脯,其意无非是激那青年多花些银子。
“如此最好...??...甜品来个雪耳炖官燕,雪耳一定要越州深山绝壁上的岩耳,官燕不得小于一两一盏,还有,糖要用菊花冰;凉菜要酥油泡笋,糟溜鹅掌,黄油一定得是塞北牦牛的,芦笋不能超过半尺,鹅掌要三个月之内的,糟卤要七年陈的;热菜也不必太麻烦,就拿那只取了掌的小鹅,填上陈皮、茯苓,外面抹上枫树蜜随便一烤,上桌前再用九制的梅子和石蜂蜜调个酱汁来...??...就这些吧,再好的怕是你们也做不来了。”青年说完,转身便要回屋,刚迈了半步却被被人拉住了衣袖——小二一脸苦相站在他身后,半蹲半跪的那张脸竟比死了双亲还要难看。
“爷...??...您说得这几样,别说做,小的听都没听过...??...”
“这些都没有,你们这店是怎么开的...??...算了,随便安排四个你们这最好的菜来吧——还有那一屋,一模一样的上一桌。”青年说完指了指沈稷的屋子,而这些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尽了他的耳朵里。
沈稷越是不想招惹他们,这青年却偏偏要往沈稷的跟前凑——那一男一女走路时靠地颇近,女子脚步沉稳毫无虚浮之态哪里像是中了暑热,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亲姐弟,他也断不该将手放在女子的腰间。
而自己的那间房恰好将两人的房间隔开,如此一换正好这姐弟间便只隔了一堵墙,沈稷心中早已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什么回乡的姐弟,分明就是私奔的情侣。
日落月升,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天色就完全暗了下去,沈稷房里却不敢点灯,只怕被人发现端倪。
“兄台?兄台?”沈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县衙的方向,忽然门外就又传来了那个青年的声音。
“阁下还有什么事?”沈稷开门便摆出一副冷面孔,加上他脸上的飞鹰面具,虽无杀机却难免露出几分煞气。
“多谢兄台让房,小弟略备酒菜,不知兄台可否赏光?”
“在下从不饮酒。”沈稷说完就要关门。
“啊——”青年一只手不知何时伸了进来,正好被沈稷紧紧关上的两扇门掩住,痛得他一声惨叫无比凄厉。
“...??...还有什么事!”
“嚯嚯嚯...??...兄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道是在家靠父母除外靠亲朋,在下此来只为表达谢意,你怎么反而无理伤人...??...”青年揉着自己的右手颇有些责怪之意,沈稷看得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因为他那手不过轻轻一夹便已经红肿里隐隐现了紫色,因此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羞愧。
“不好了!失火了!县衙失火了!”窗外忽然喧闹起来,眼看着后衙就冒起了火光。
“哎,兄台,你去哪?”
沈稷二话不说背起长弓就要走,青年却拦在了他面前一脸的好奇。
“滚!”
沈稷怒了,一把将其推开之后三步并做两步就出了客栈大门,转眼便踪影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