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痊愈。」
她声音清脆而明亮,吐字清晰,语速刻意调整到一种轻柔,一番话下来不至于炸耳呱噪的程度。
不得不说,有人天生就容易博取到别人的好感。
比如你有一张特别可爱的脸,或者有一副特别令人舒服的性情。
一张木架床上,元星洲靠坐在床头边,他削瘦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窗边的光影打落在他的侧脸颊边,幽幽沉沉,像极了古堡内那长外不见阳光的吸血
鬼。
他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盯注着她。
眼中并无喜恶,就好像她是房中随意的一样物件,存在,但只是存在,并不入他的眼。
「你可还认得我?」郑曲尺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倒是叫元星洲有了反应:「我为什么会认得你?」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像是干涸的田地,每多蹦出一个字来,这土地就干裂多一分。
她立即机灵地给他倒了一杯温热水,没有直接送到他手上,而是有分寸地搁在他伸手便能够碰到的地方。
元星洲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没接受,也没拒绝。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回道:「当初在悟觉寺我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当初我是一副男子工匠的装扮,当时你行刺失败,是我在宇文晟手上救下了你。」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在攀扯关系。
郑曲尺看人,说不上多准,但至于也见过不少人,像元星洲这种冷热不侵的人,他最怕的就是承了别人的人情。
果然,元星洲神情起了变化,「那个人是你?」
「对,就是我。」郑曲尺颔首。
元星洲再次瞥了一眼那杯茶水,手指微动,伸手端了起来:「……谢谢。」
这一句「谢谢」,不知是谢她在他干渴之时递上的一杯水,还是他当初危难险境之时喊的一句「住手」。
这大世子是一个懂得感恩图报之人。
郑曲尺下了结论。.net
王泽邦跟蔚垚两人站在一边,看到这边夫人对世子殿下的进展十分良好,不,简直是一骑当千,将他们遥遥甩在了起跑线上。
他们这头还在绞尽脑汁如何与世子殿下化干戈为玉帛呢,那头将军夫人就已经得到了世子殿下一句真心实意的「谢谢」。
难怪夫人不必跪下认错,因为她真的可以凭借「嘘寒问暖」就拿下了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先前因不知你的身份,对你多有冒犯,望请见谅。」
王泽邦跟蔚垚一步上前,抱拳请罪道。
他们躬身喊话半天,元星洲却一直沉默不语。
他对两人直接视而不见,只看着郑曲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曲尺转过眼,看了被晾在一旁的王泽邦跟蔚垚一眼,他们行着礼,不能起身,只能尴尬地僵持着。
她转过头,十分义气地为他们俩出头:「世子殿下,王副官跟蔚卫官正与你说话呢。」
星元洲道:「我不想与他们讲话。」
「……」不想?这理由太理直气壮,一时叫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又转过头看向两个傻木头似的人,用眼神说话,当站在那里认错有什么用,说话啊,献爱心啊。
两人醒悟。
学着夫人方才的关心方式。
「世子殿下,你渴吗?」
「不渴。」
「世子殿下,你饿吗?」
「……」
人直接闭上眼睛,干脆不理会他们了。
王泽邦跟蔚垚铩羽而归。
他们明白,夫人的行事风格,根本不适合他们。
他们学不会,也做不来。
两人咬咬牙,撩袍重重跪下,一力承担下一切罪责:「请世子殿下宽恕我等,若殿下觉得此前冤屈不忿,尽可对我等失察责罚,我等绝无怨言。」
可哪怕两人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星元洲依旧对他们置若罔闻,他懒懒睁开眼睛,一双黑仁占据多半的眼睛,再加上惨白的面容,就像恶灵。
「啪!」,郑曲尺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惊,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小心碰到了,你们继续。」
见她生气了,世子殿下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出去,我不跟你们计较。」
「谢世子殿下。」
郑曲尺:「那我们就先离开了,不打搅世子殿下休息了。」
「等一下。」
她回头。
「我想与你说说话,你能留下吗?」
「那不行。」郑曲尺义正言辞地拒绝:「我是个已婚妇人,岂能与外男孤男寡女待在一室呢?」
「宇文晟不是死了吗?你再嫁,并无问题。」
郑曲尺:「……我给他守节。」
「邺国的寡妇好像没有守节这一说法。」大世子元星洲道。
「我愿意守。」
「你守不住的。」
「谁说的,我特别坚定。」
元星洲笑了:「你真的很坚定。」
「世子殿下,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刺客?」
「因为要复仇。」
「复仇?你复仇的对象是宇文晟?」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没有了他,邺国自然就守不住了,我要的复仇是灭国。」
郑曲尺:「……」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一张正直的脸,心肠却如此歹毒。
什么仇什么怨,却要拿一国来成全你的报复欲。
「我跟邺王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邺国不会轻易灭国的。」她眼睛认真道。
「我以为你只想守着宇文晟的墓,不成想,你连他守着的邺国也想要一并守了?」
「守。」
「哪怕守不住?」
「谁说的,不试一试,谁知道结果呢。」
「你真的很好,不如你给我当世子妃吧。」
「不好意思,若要让我再嫁,除非叫我当邺王后,否则我会一下守下去。」
她说完,却见元星洲好似在思索考虑一下:「……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