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之间陌生的气氛渐渐化开,穆庆臣与王璠闲聊的内容也由此而丰富起来,从朝堂政务到家务琐事,不一而足。
“对了,”穆庆臣忽而问起:“鲁玉兄在北边有没有熟人啊?”
“北边?”王璠看了穆庆臣一眼,继而意识到宰相说的是北司。王璠心里一惊,穆相公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他一时想不清楚,便有些谨慎地如实作答:“不曾有过……”
王璠交结甚广,南衙诸台省府寺他大体都有所来往,至少会保留点头之交,但唯独北司他至今还未曾有所打点,至于原因嘛……
“这些阍臣向来都玩自己的,唯有南衙有利可图时,他们才会出手……而鲁玉向前不过委职天官,正四品上,于彼而言,还未够格……”
穆庆臣默默点了点头,并未对此多说什么,便转了话题,聊起了家常。
酒至三巡,王璠又一次起身敬酒,而这一次,穆庆臣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起兴扬起酒樽,而是面朝对首郑重拱手一礼。
“庆臣此来,非为与璠兄把酒言欢……”穆庆臣望向王璠的双眼目光灼灼:“而是有一不情之请!”
“哦?”王璠歪了歪头,他的兴头被穆庆臣这一打断,愣有俄顷。
不情之请?王璠联想到穆庆臣举荐自己为京兆尹一事,不禁心里猜测起来,莫非是要自己帮忙从县狱中捞人?
但他转念一想,相公既对己有不情之请,这岂不是答谢人情的绝佳机会?何有拒绝的道理?
王璠马上展颜放下铜爵,爽快地叉手道:“相公但讲无妨!”
穆庆臣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环顾四周,继而起身将退室门扉轻轻合拢,在王璠狐疑的目光中,坐回席前。
王璠右眉一挑,从穆庆臣关上门扉起,他便敏锐地察觉到,这退室内的气氛稍有改变,而穆庆臣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这让王璠心里开始打鼓,穆相公这不情之请,怕是会很棘手呐……
穆庆臣忽而问起:“京兆府下辖几县?”
王璠回了回神,对这突然一问,颇感意外。并非因其没来由,而是这问题太过简单。
王璠久居朝堂,对官场的规则熟极而流,心知此类相互邀约的吃席从来都不只是吃席那么简单,往往都掺杂着些互通人情的运作,但穆庆臣的这一问他却一时想不出来意之所指,莫不是要考核自己的常识?
“回相公……玄宗皇帝开元中改雍州为京兆府,下辖二十二县……”
“府兵、卫兵几何?”
“呃……”王璠想了想道:“开元中京兆府辖旧折冲府百三十一,今、今存九十三,想有府卫近万人,分散诸县……”
“京师府卫又有几何?”
“京师守备有禁军、左右十六卫,京兆府卫因此较少,或有一千余……”
穆庆臣顿了顿,浓眉微微蹙起,眼观别处细忖良晌。这位新任宰相神色不怒自威,让王璠大气不敢出地坐在对首,不知为何,他竟嗅到了些这些问话背后危险的味道。
“若将府卫扩充至五千,可行否?”
王璠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矍然起身。长安守备兵力皆有定制,有些大胆的府尹或许会稍稍将府卫扩充,以为私兵,但都在百人以内。而五千人便是要扩充五倍的府兵,其行径堪比谋反!这穆庆臣到底意欲何为?
“此有大逆之嫌,”王璠紧张得结巴起来:“不管相公意欲何为,都、都另请高明吧,此、此事恕璠难为!你我不曾有此谈话……”
穆庆臣不动声色,缓缓起身,平视着面有惊恐的王璠,语气平静道:“此事并并非庆臣之意。”
“不管谁人之意,所谋何事,此事璠断不可为!”王璠答得斩钉截铁,“璠此生所愿唯酌美酒、品佳肴,身居高位,做一太平富贵翁,此等事,稍一不慎便有赤族之险,璠绝不涉足!”
穆庆臣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从上面的漆封,王璠认出来这是出自政事堂的堂帖。政事堂为宰相办公之所,堂帖皆须留存档案,不得带出宫中,王璠不由心生疑窦,为何这堂帖会在穆庆臣手里?
“鲁玉兄细想,庆臣已身居宰相,谁人又能授意于庆臣呢?”
王璠闻言一愣。穆庆臣则郑重地将堂帖双手展开,他之后所言,让王璠登时惊立原地。
“京兆尹王璠,接圣人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