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衣人正是金陵教执法堂的堂主文啸武。文啸武昂首而立,说道:“不错,我正是文啸武,你究竟是何人?”
景幻雪说道:“小女名叫景幻雪,是苏州剑派掌门景儒轩的女儿。”
“怪不得如此聪明伶俐,原来是景掌门的女儿,你能猜中老夫的姓名身份,又能设计引得老夫来劫法场,真是让我佩服得很啊。”文啸武说道。
文语真紧紧追问说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死,那个死的人是谁?那个杀娘的人又是谁?”
文啸武看着文语真一张娇美的脸庞,好似自己妻子的翻版,脸上似乎无限怜爱,他长叹一声,又似乎有无限感慨。
景幻雪说道:“文啸武,你还是赶快说出此事真相为好。”
文啸武忽然只见,朗声大笑。文语真看他笑得可怕,好像疯了一般,于是说道:“爹,你怎么了,你可别再吓我了。”
文啸武冷冷说道:“
做人难,做人难,
人活世间为事烦。
常思遇事心放宽,
无奈苦楚不堪言。
遇事冒尖遭人妒,
苟活窝囊被人谗。
心中委屈无人问,
坎坷人生何时完。”
景幻雪和玉箫上仙听了这话,都觉得这首打油诗里似乎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文堂主,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却要不死装死呢?”
文啸武说道:“好好的,谁会去装死呢?”
文语真说道:“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呀。”
“好,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文啸武说道:“我在金陵教二十年,一直是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盼得一声平安,全家幸福,可是教主却委任我担任执法堂堂主之位,让我去查办烈焰堂堂主邱建达和水镜堂堂主莫铁山的过失,经过一番调查,我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一些过失罪证,恰逢教主要从两人当中选择下任教主之位,让我来写推荐顺位书信,那一夜我迟疑了,因为这两人都在金陵教树大根深,影响巨大,如果让大家知道是我扳倒这两个人,我以后在金陵教又如何做人,我在江湖上又如何立足?”
“然后呢?”文语真关切问道。
“果然,那夜来了一个刺客,想要行刺与我,可是他武功十分一般,最终被我所杀,我看到这刺客的身体,灵机一动,为求自保,将刺客的头割了下来,然后和这个刺客对换了衣装,让大家以为这个死者就是我。”
“爹,那娘是怎么死的呢?”文语真问道。
“你娘是我杀的。”文啸武说着,潸然泪下。
“什么,爹,是你杀了娘,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文语真关切问道。
“因为你娘是唯一能够知道这个尸体不是我的人,我和你娘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她是最了解我的,这个没有头的尸体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她,所以我非杀她不可。”文啸武说道。
“原来那晚带着长帽的人就是爹爹假扮的,可是爹你知道吗?娘真的很爱你。”文语真说道。
“我会不知道她爱我吗?我那夜就是在这间书房里写书信,是她冒着雨前来给我红袖添香,这份爱慕之情怕是几生几世也修不来,可是我为求自保,不得不这么做。”文啸武说道。
“你太自私了!”文语真忽然含泪说道:“没想到,我的爹爹为求自保,却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辜负了娘对你的爱,你辜负了娘对你的情。”
“语真,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文啸武说道。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爹,我心中的爹是高大,是最英俊的,是最有责任感的,是最富有爱心的,可是你都不是,你知道娘临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她告诉我不要报仇,看来她是已经察觉出来此事的蹊跷,不想让我乱杀无辜,可是娘却没有说出真正原因,为的就是维护你的这场借尸还魂的闹剧。”文语真转而幽幽说道:“我真傻,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我傻得以为父母都已经死了,觉得人间无情,我傻的错杀两位堂主,觉得大仇已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文啸武说道:“语真,我当你师傅两年,从来没有说过话,一直就想把你培养成才,可是有时候我看你十分痛苦,也想以真面目和你说说话,好好谈一谈,可是我也是无奈呀,人活天地间,真的是有太多无奈,你以后长大了,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懂了。”
“我不懂!我也不像懂,我只懂娘是我的娘,而爹不是我爹,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和你相认了。”文语真说着,从地上捡起文啸武掉落的宝剑,然后把宝剑往勃颈上一横,含着眼泪说道:“爹,我再叫你一声爹,请受女儿不孝,我唯一欠你的,就是你生我养我还传授我武功,可是你的假戏却让我信以为真,你知道我从家里出来跑到山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我和狼住在一起,天天以山鸡野果为生,如果妈妈在,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为了报仇,每天苦练武功,练得筋疲力尽之时,倒在草地上就睡着了,如果妈妈在,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我来这秦淮河畔充当歌姬,面对那些臭男人,还要强颜欢笑,如果妈妈在,我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最后,我以为自己手刃仇人,心中畅快,可是今天却知道,我做了多大的错事。我杀了这么多人,终于铸成大错,爹爹,从小你教我:做人做事要坦坦荡荡,可是你又是这样的阳奉阴违,自私自利,我终于看清了你,你给的命,我还给你,我杀了这么多人,我也一样要付出代价,我走了,爹,我要去另外一个世界,我要去找妈妈!”
文啸武看到文语真要抹脖自尽,大吃一惊,想要去拦住文语真,急的都要跳起来,喊道:“语真,不要啊,你不能死!”可是文语真没有听他的话,只见她玉碗用力,宝剑随之掉落,
她的脖颈上显出一道深深地血痕,在临死的一刻,她的两只眼睛里含着泪水,眼里发出了闪闪的光泽。这眼光射向四处,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这间屋子的空间里寻求这母亲的身影,恐怖地回避着文啸武的眼。
文啸武看到文语真倒在地上,连忙奔过去,抱起文语真的头,大声哭道:“女儿,是爹错了,我不该这么做,女儿,你快活过来吧,是爹错了。”
景幻雪看着这一幕,眼前忽然感到一些模糊,她把长剑放下,站在一旁的玉箫上仙轻抚了一下景幻雪的后背,然后说道:“文堂主,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遇事敢为,做事敢当,可是你为求自保,却不惜牺牲为你红袖添香的爱人,实属不该,现如今,你的女儿也死了,可这一切不都是你错误的人生选择造成的吗?如果你真的有所担心,完全可以有另一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文啸武抱着女儿的尸体,呆呆发怔,眼泪顺着面颊不断的流下来,淡淡说道:“一切都晚了,说什么都晚了,女儿说得对,我不配做父亲,不配做丈夫,因为我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为了调查取证,我暗自成立神蚤门,却总不敢露面示人,为了保护自己,我不惜杀了爱妻,却要一生隐性瞒名,人生如棋,一步错招,步步错棋,最后终于满盘皆输。”
文啸武看着那把宝剑,怔怔的出神一阵,然后拿起宝剑,不由分说,也往脖子上一抹,含着微笑倒在女儿的尸体之旁。
景幻雪看到了文啸武最后在脸上露出的一丝微笑,说道:“看来最后文堂主是想通了,能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哪怕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