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事,盼了十几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有琐事厘不清。
定婚期,娘家请人掐指一算,定了个日子。婆家请人掐指一算,又定了个日子。两个日子,究竟依着谁呢?
只要老婆大人欢喜,自然便能皆大欢喜,结婚日子依着娘家。
请客时,知晓情况的婆家亲戚一个多嘴:“把日子定在工作日,难道是只想收礼、不愿请客?”
出了亲戚家门,弟媳妇小姿便提着弟弟天云的耳朵,一顿耳提面命,“你这亲戚怎么说话这么刻薄,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娘家?”弟弟陪着笑,媳妇不好找,媳妇惹不起。
按照地方风俗,婚前婆家要给女方买三金——金戒指、金耳环和金项链,家庭经济条件好、讲究一些的,则是买五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手链)、金脚链。无论是三金还是五金,女方不仅称黄金的重量,也透过黄金称女方在男方心目中的重量。
小姿在这点上倒未计较,小兮主动提出,让妈妈将自己之前给她买的那一套三金拿出即可,不成想小姿一听不乐意了。
“那是姐姐送给妈妈的,我怎么能拿呢?”小姿重复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观点,这让小兮感到感激、欣慰。
却不想转头,弟弟就带着小姿去买了三金,小姿喜笑颜开,弟弟也喜上眉梢,只是苦了老父亲,算来算去,办酒席的钱缺了一些,只得抹下老脸向自家妹妹借了两万。
结婚前,男方需要给女方置办三套衣服。小姿主动提出网购便宜,就折合了三千人民币现过现。
按照规矩,女方在婚前需要给男方买一套新西装,男方到女方家接亲时穿一套西装,接到新娘子离开女方家时,需要换一套新西装,以示女方的体面贴心和男方走向崭新的人生。
小姿说,天云的衣服档次不能低了,一套西装就折合人民币两千,从彩礼里出,如此陪嫁就要再少两千。
新房布置,买买买!网购便宜,又不用数现金,输入密码,确认支付,小姿买的开心,弟弟也开心,只是小兮替父母算着账,却是越来越头疼。
小两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父母脸上的欢喜却越来越少,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如此铺张下去,可如何收口?
小兮将娶了媳妇乐的傻呵呵的弟弟悄悄叫到一边说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虽说在爸妈的眼里,你没结婚就还是孩子,他们就还有管你的义务。可是,弟弟,你已经三十好几了,大多数人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上有老下有下,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在爸妈眼里你是没成家的孩子,但你不能如此看待自己。婚礼,能从简就从简,毕竟你花的是爸妈的血汗钱,如果你自己这些年挣钱多,你花自己的钱风光,我们也会为你骄傲,觉得脸上有光,花自己的钱,婚房贴金叶都不过。但花父母的钱,花得越多却是越丢人,别人不会赞美你的体面,只会戳你的脊梁骨,非要将一双父母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吗?”
弟弟这么多年因为婚姻问题不顺,多是郁郁寡欢,脸上鲜少笑容。每次大家庭的聚会,都会是对弟弟的一次逼婚和烤问,看着“受刑”般痛苦的弟弟沉默不语,发了狠的抽烟、灌酒,小兮也想劝慰,可弟弟对任何话语都是低头沉默,不予回应,这让小兮一度担心弟弟会不会因为婚姻压力太大抑郁或是神经了!
往弟弟兴奋的劲头上兜头泼上一盆凉水,看着弟弟又重回深沉、凝重的表情,小兮也有些于心不忍。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怪只怪弟弟十年无积蓄,年迈的父母是纯纯粹粹的农民,已倾尽全力、十分不易!
小姿看上了一套六千多的婚纱照,弟弟忸怩着,一会造型重复,一会婚期临近事情多,拍照多了费时间.....种种借口层出不穷,小姿自然是不乐意的。
晚上,弟弟通宵未眠,将他与小姿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的照片,现学现卖做成了电子相册。当小姿收到这份走心的礼物后,拥着弟弟喜极而泣。
弟弟顾不得补觉,带着小姿去定了两千元的婚纱照套系!
小姿十分看重结婚典礼,她说:“一辈子只结一次婚,而且我们两个都是晚婚,缘分来之不易,我一定要个浪漫又难忘的婚礼”。
弟弟在浪漫与财力之间纠结了好几天,牙一咬,拼了,带着小姿定了六千多的婚礼程式,弟弟说:“人生难得一次婚,此时不花何时花”。
对此,小兮不好再说什么,爸爸也只是说:“虱子多了不怕咬。”
小兮帮爸妈包结婚当日要用的红包,五元的一百个,十元的一百个,五十元的一百个,一百元的二十个,二百元的二十个,五百元的十个,五千元的一个,两沓多厚厚的人民币,装进红彤彤的红包,堆在桌上蔚然可观。结婚是个大丰收的日子,昏昏沉沉一回又如何!
小兮和爸妈交接红包,看着爸妈黝黑褶皱的脸庞、粗糙枯瘦的手,向来拮据的他们,在婚礼当天扮演着送财童子的角色,却并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叹只叹,世俗何曾放过谁!